玉衡真人携着萧无涯,化作流光,飞渡浩瀚云海。风声在耳边呼啸,脚下是翻滚的无边云浪,前方那座巍峨仙山在视野中急速放大,愈发显得气势磅礴,震撼人心。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蜀山那沛然莫御的灵压。空气清新得仿佛不含一丝杂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郁的、几乎要液化的天地灵气,涌入肺腑,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令萧无涯精神为之一振,连日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无数亭台楼阁、宫殿洞府依山而建,点缀在苍翠山峦与缭绕云雾之间,若隐若现,仙气缥缈。
然而,玉衡真人并未直接飞入山中,而是在接近山体一处巨大平台时,按落遁光,带着萧无涯飘然落下。
平台以巨大的白玉石铺就,光滑如镜,宽阔无比,足以容纳千人。平台尽头,便是蜀山真正的门户所在——
那是一座高达数十丈的巨型山门牌坊,通体以一种泛着青光的奇异玉石雕琢而成,历经无数岁月风雨,依旧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牌坊正中,龙飞凤舞地刻着四个巨大的金字——“蜀山剑宗”!
每一个字都笔力千钧,蕴含着无上剑意与道韵,目光触及,便仿佛有无形剑气扑面而来,令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视。牌坊两侧,各矗立着一尊巨大的石雕仙鹤,引颈向天,姿态优雅,眼神却锐利如剑,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扑杀一切来犯之敌。
山门之下,两名身着淡青色蜀山标准弟子服、背负长剑的年轻弟子,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一左一右,肃然而立。他们神色冷峻,目光如电,周身气息凝练,赫然都是筑基期的修为,仅仅是守门弟子,便已显露出大宗门的深厚底蕴与威严。
看到玉衡真人和萧无涯落下,两名守门弟子的目光立刻扫视过来。看到玉衡真人那身独特的星纹道袍和深不可测的气息时,两人眼神微微一凝,露出些许恭敬之色,但并未放松警惕。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在玉衡真人身后的萧无涯身上时,那点恭敬立刻被公事公办的冷峻所取代。
萧无涯衣衫褴褛,满身风尘,气息微弱且杂乱(煞气内敛加之伤势未愈),与这仙家圣地格格不入,一看便知并非蜀山弟子,也非寻常访客。
右侧那名面容稍显成熟的守门弟子上前一步,对着玉衡真人微微躬身行礼,语气不卑不亢:“这位长老请了。不知长老从何而来?驾临蜀山,所为何事?身后这位是……”他的目光再次锐利地扫过萧无涯,带着审视的意味,“按山规,外人入山,需有引荐或信物,还请长老示下。”
玉衡真人面色平静,并未因守门弟子的盘问而有丝毫不悦,只是淡淡地看了萧无涯一眼。
萧无涯立刻会意,强压下心中的紧张与对这仙家气象的敬畏,上前一步,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半块色泽青灰、造型古朴的青铜铃铛——清虚道长留下的青牛铃。
他双手捧着铃铛,递到那守门弟子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弟子萧无涯,受家师清虚道长临终所托,持此信物,前来蜀山,求见玉衡真人。”
“清虚道长?”那守门弟子闻言,眉头微蹙,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又有些耳熟。他仔细看向那枚青铜铃铛,当他的目光触及铃铛表面那个模糊的星辰锁链图案,以及旁边一个细小却清晰的、古篆体的 “清”字刻痕时,脸色骤然一变!
他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萧无涯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不定,之前的冷峻和审视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他不敢怠慢,连忙双手接过那半块青牛铃,仔细查验起来。越看,他的神色越是凝重恭敬。旁边另一名守门弟子也凑近来看,看到那“清”字刻痕和星辰印记时,同样面露惊容。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确认。
那为首的守门弟子态度瞬间变得无比恭谨,他将青牛铃小心地交还给萧无涯,对着玉衡真人和萧无涯深深一揖,语气已然完全不同:“原来是清虚道长的传人!失敬失敬!此物确是我蜀山长老信物无疑!两位请在此稍候片刻,此事非同小可,我等需立刻通传玉衡长老!”
说完,他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符,低声对着玉符快速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一把捏碎。玉符化作一道细微的流光,瞬间射入山门之内,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玉衡真人都负手而立,神色淡然,仿佛早已料到如此。
山门前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两名守门弟子垂手恭立,不敢再多问,但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萧无涯,充满了好奇与探究。清虚道长的名号,以及那枚特殊的信物,显然在蜀山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萧无涯心中忐忑稍安,紧紧握着那半块青牛铃,铃身冰凉,却仿佛带着师父最后的温度,给予他一丝慰藉。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仅仅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山门之内,一道迅疾无比的青色剑光破空而来!剑光凌厉,却带着一种沉稳浩大的气息,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落在山门平台之上!
剑光敛去,露出一位身着深青色长老道袍、面容清癯、目光如电的中年修士。他气息渊深,比守门弟子强大了何止十倍,显然是蜀山真正的高层人物。
他一落地,目光便立刻锁定在萧无涯手中的青牛铃上,眼中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痛惜,有追忆,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然而,当他目光转向一旁的玉衡真人时,却是猛地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极度惊讶甚至有些惶恐的神色,连忙快步上前,对着玉衡真人躬身便拜:
“玉衡师叔?!您……您何时出的关?怎会在此?弟子不知师叔亲临,有失远迎,还望师叔恕罪!”
师叔?!
两名守门弟子听到长老对那青袍道人的称呼,吓得脸色一白,腿肚子都有些发软,连忙将头埋得更低,心中后怕不已。这位气质非凡的道长,竟然是玉衡长老的师叔?那是何等辈分的存在?!
玉衡真人微微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那位长老托起,声音平和:“青梧师侄不必多礼。我此行,正是为此子而来。”
他指了指一旁的萧无涯:“此乃故人清虚道友临终托付之徒,萧无涯。今日,我便带他入山。”
那位被称为青梧长老的中年修士闻言,脸上惊讶之色更浓,他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萧无涯,尤其是感受到他体内那若有若无、却被强行压抑着的诡异气息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面对玉衡真人,他不敢有丝毫异议,立刻侧身让开道路,恭敬道:
“既是师叔亲自引领,又是清虚师兄……的传人,自然无需再验。师叔请!萧……师侄请!”
玉衡真人微微颔首,不再多言,率先向着那巍峨的山门走去。
萧无涯深吸一口气,握紧青牛铃,在青梧长老和两名守门弟子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紧跟而上。
当他一步跨过那高大雄伟、刻着“蜀山剑宗”四个大字的玉石牌坊时,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幕。
一股更加精纯、更加磅礴、带着凛然剑意的天地灵气瞬间将他包裹!同时,一股沉重如山、肃穆威严的宗门气势也扑面而来!
身后是万丈云海,红尘俗世。
身前是仙山宗门,漫漫道途。
他,终于踏入了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