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钩,高悬于大江之上,却被码头冲天的杀气与血光衬得黯淡无凄。
金铁交鸣之声已不如最初那般密集,却更加惊心动魄。每一次碰撞都意味着内力的硬撼,每一次闷哼都可能是一条生命的逝去。
羽林部的杀手,名副其实。他们如同黑夜中扑食的猎豹,动作迅捷、配合默契、下手狠辣。十二人一组,分进合击,刀光织成一片死亡之网,不断压缩着惊轲众人的空间。
伊刀陷入了苦战。他独对三名羽林部高手,手中横刀舞得泼水不进,刀风凌厉,隐隐有风雷之声。正是其成名绝技“断石之构”!
一刀荡开左侧袭来的细剑,第二刀顺势下劈,逼得正面使雁翎刀的对手后撤半步,第三刀最为诡谲,刀身仿佛凭空消失一瞬,再出现时已如毒蛇般刺向右侧敌人的咽喉!
那杀手惊骇欲绝,勉强侧身,刀尖仍在其肩胛留下一个血洞。
然而,伊刀左臂早已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半截衣袖,动作因失血而略显滞涩。他喘息粗重,眼神却如寒冰,死死盯住对手。
“他妈的,要不是老子的内里被那娘们毒没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另一边,宵念与李河清背靠背御敌。天泉武学以绵长、精准着称。宵念的剑如灵蛇出洞,点、刺、抹、撩,专攻敌人手腕、关节要穴,虽不致命,却极有效地迟滞着敌人的攻势。她秀发微乱,呼吸急促,显然内力消耗巨大。
李河清则刚猛得多,他使一柄阔剑,剑势沉雄,每一击都势大力沉,逼得对手不敢硬接。但他为了掩护宵念和侧翼受伤的同伴,已是多处挂彩,最重的一处在肋下,鲜血不断渗出,将他青衫染成深褐。
李河清:“不行,来的太突然了,这大剑使得我胳膊发麻。”
宵念:“哪还管那么多,杀不了就要死在这里了”
霍元离杀得最为狂放。这位游侠女子仿佛不知疼痛为何物,手中一柄环首刀大开大阖,完全是搏命的打法。她身上至少有七八处伤口,最深的一处在右肩,几可见骨,她却恍若未觉,嘶吼着将一名冲上来的羽林杀手连人带刀劈得倒退数步。
钱弘锐和林清紧跟她左右策应。钱弘锐剑法轻灵,擅长卸力打力,多次为霍元离化解险情,自己手臂也被划开一道长口子。林清沉默寡言,刀法却狠辣实用,专走偏锋,已拼着大腿被刺穿,换了一名杀手的性命。
“我嘞个霍女侠,你这刀耍的真不错。”钱弘瑞还不忘赞叹。
霍元离早已体力不支,“我哪会……什么刀,只不过是,剑不在手边。”
……
但惊轲阵营的伤亡正在急剧增加。甲板上已倒了十余人,其中大半已是无声无息。
余下者无不带伤,苦苦支撑。阵线在不断后退,几乎被压制到了船舱入口。
羽林部的杀手个体实力极强,配合又妙,若非伊刀、宵念等人拼死顶住核心战力,防线早已崩溃。
就在伊刀格开一刀,却被另一名杀手刁钻的腿法扫中膝盖,一个踉跄几乎跪地,眼看数把兵刃就要同时加身的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一片密集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不是箭矢,而是特制的铁蒺藜与飞蝗石,如同暴雨般罩向那群正要痛下杀手的羽林部精锐!
“噗噗噗!” “呃啊!”
攻势狠辣精准,瞬间打乱了羽林部的阵脚。数名杀手或手腕中招兵刃脱手,或膝弯被击中踉跄跪地,更有两人被直接击中面门,惨叫着倒地。
紧接着,十数道身影如夜枭般从码头旁的屋顶、货堆后疾掠而出,人手一柄大宋军中制式的手弩,弩箭寒光闪闪,对准了场中黑衣人。
“什么人,敢劫我大宋皇帝钦点的商船!”
一声清朗却蕴含威严的断喝响起。秦道元身形如枪,立于船舷之上,目光锐利如鹰,直接锁定了羽林部为首那名气息阴冷的头目。他竟亲自带队,率先冲入了战团!
秦道元根本不给对方反应时间,话音未落,已长剑出鞘,身随剑走,化作一道流光直取那头目!剑法堂堂正正,却迅疾无比,带着一股沙场鏖战的铁血煞气,与江湖武学路数迥异,却更加高效致命。
“皇城司?!撤!” 那羽林头目与秦道元对了一剑,手臂剧震,心下骇然,又见周围同伴被弩箭威胁,己方瞬间由优势落入被动,立刻当机立断,发出撤退指令。
黑衣杀手们毫不恋战,扶起伤员,如潮水般退去,动作干脆利落,显示出极高的素养。
强敌骤退,甲板上幸存的人们几乎脱力。霍元离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用刀死死撑住身体才没倒下。钱弘锐赶紧上前扶住她。
伊刀以刀拄地,环顾四周,眼前景象让他心头一沉。
伤亡远比预想的惨重。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二十余人,其中超过十五人已然气绝!
他们都是在短兵相接的白刃战中,被那些精锐杀手以高效残忍的手法格杀。重伤者亦有近十人,躺在地上痛苦呻吟,鲜血几乎染红了整个前甲板。
天泉与游侠几人,人人带伤,李河清伤势最重,已陷入半昏迷状态,宵念正拼命为他包扎伤口止血。
整个不羡仙商船,宛如一条漂浮在水上的血舟。
秦道元还剑入鞘,快步走到伊刀面前。他看到伊刀的伤势和满地的伤亡,眉头紧锁。
“伊兄弟!抱歉,秦某来得还是迟了!”他语气诚挚,立刻转身喝道:“快!救人!把我们带的金疮药、止血散全都拿出来!协助救治伤员!”
皇城司的探子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显然更有处理这种场面的经验,分工明确,有的警戒四周,有的迅速拿出伤药上前协助包扎。
伊刀看着秦道元指挥若定、真心帮忙的模样,心中敌意和疑虑稍减,但巨大的损失仍让他声音沙哑:“……多谢……若再晚片刻,我等恐怕皆要葬身于此。”
“份内之事,何足言谢。”秦道元叹了口气,看着地上的死者,面色凝重,“秦某收到风声便立刻点人赶来,没想到李祚竟疯狂至此……”
他看了一眼破损的船体和死伤的弟兄,沉声道:“此地已成是非之所,绝不可久留……”
伊刀深深看了秦道元一眼,此刻不是纠结之时,他抱拳郑重道:“大恩不言谢!只是,我们不能走……”
秦道元先是不解,随后又像知道了些什么,“明白,是少东家的意思”
伊刀点点头,“他现在分身乏术,我们不能出岔子。”
秦道元轻拍伊刀手臂,“没事,我让我的人扮成船夫在周遭警戒,再有动静立刻知会你们。”
“多谢……”伊刀正要行礼却被秦道元扶住手臂。
“我跟秋雪与少东家算是旧相识了,少东家为人豪爽,又有侠义之心,秀金楼人人喊打,不除不快,更何况……这也是官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