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寂了一瞬,只有簌簌落下的碎屑声和零星的呻吟。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混乱的废墟中心,那件传说中的奇宝是否在坠落中也化作碎瓷?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烟尘里,一道迅疾如电的黑影猛地掠出!
那是一只形制精巧、闪烁着冷硬金属光泽的机关鸟。它翼展灵活,巧妙地穿梭于断木与坠落物的间隙,尖锐的爪勾精准地抓住了那件令所有人魂牵梦萦的东西——“生金瓯”!黄铜铸造的盆口在尘埃中竟依旧闪烁着哑光,完好无损!
“是将军的机关羽卫!” 有人失声惊呼。
“容将军得手了!”
容鸢傲然挺立在相对略高的半截断桌上,束发的高马尾在震荡的气流中猎猎作响,面容如同秋霜般冷冽。
她手中那柄狭长厚重的冷艳长刀斜指地面,刃口在弥漫的烟尘中闪着一线微光。眼见机关鸟抓着宝盆如同归巢乳燕般疾速向她飞来,她刀鞘未离的左臂已然抬起,准备稳稳接住这份足以搅动天下的重宝!
电光石火之间!
“咳咳……将军,宝物贵重,还是让下官先代为查验一番!”
一道白色身影竟如鬼魅般,踩着翻滚的钱币和横七竖八的断木,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几乎是与那机关鸟平行而至,身形飘忽不定,似进实退,巧妙地卡在机关鸟与容鸢手臂之间那瞬息即逝的空间。白发,白眉,一袭洁净无尘的白衣,手中那把看似普通的精钢折扇“唰”地一声展开!
此人正是常平使沈义伦!他脸上带着常年病容的苍白,双颊却有奇异的不正常嫣红,方才那番激烈移动显然牵动了顽疾,让他止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然而他手中的动作却快如闪电!展开的精钢折扇边缘如同锋利的刀刃,他使的并非刚猛硬撼的招式,而是极为精妙的“拨云推手”。
扇面在面前轻盈又迅捷地划过几个玄妙的圆弧,一股连绵不绝、却又带着丝丝缕缕纠缠劲道的柔和力量瞬间涌出!
如同春蚕吐丝,瞬间包裹住飞来的机关鸟!那鸟儿并非受到硬击,只觉得周身空气仿佛变成了黏稠的蛛网,源自内力极致精妙运转而产生的“绵掌化劲”!精准巧妙地卸掉了机关鸟扑扇飞行的大部分力道!
机关鸟发出一声急促的金属鸣颤,抓着生金瓯的爪勾竟在瞬间的迟滞中被那股牵扯之力生生刮脱!沉重的生金瓯顿时向下坠落!
沈义伦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算定。他手腕一翻,变“拨”为“引”,精钢扇面精准地兜向落下的生金瓯边缘!如同打太极的粘黏之劲,扇骨巧妙地一旋、一带、一托!
“嗡!” 扇面上传来沉坠感。
他成功了!生金瓯被他以扇承着托起!
然而,未等他脸上那丝计划得逞的松懈浮现,一股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恐怖压迫感已悍然降临!浓重的、带着血腥气味的阴影瞬间将他整个笼罩!
“桀桀桀!沈大人好俊的身手!不过这宝贝太沉,您身子骨羸弱,怕受不住!还是交给老子保管!”
声若洪钟,震得四周钱币都在嗡鸣!
一个异常庞大的身影蛮横地撞破尚未散尽的烟尘,正是那身披破旧宽大蓑衣、头戴硕老鼠面具的九流门道主!
他身高接近常人两倍,站在那里就像一尊移动的铁塔!那件巨大的蓑衣鼓荡着劲风,如同一面黑色的煞气旗帜!
他甚至懒得绕开障碍,巨大的足底蕴含着千钧之力,所过之处,无论是折断的梁木还是成堆的铜钱,皆被蛮横地碾开、踢飞!
他的目标,正是沈义伦手中扇子托着的生金瓯!速度看似不快,但每一步迈出都覆盖丈许距离,势大力沉,压迫感惊人,如同“巨象过境”!
“看锤!!”
道主一声暴吼,他身后两条最粗壮的“手臂”猛地扬起!众人这才看清,那蓑衣之下掩藏的竟然并非幻术,而是货真价实的臂膀!只见一条臂膀末端紧握着一柄短柄八棱混铜锤!锤头像个小水缸一般,乌沉沉带着可怖的血光!另一条手臂则擎着一柄狰狞的分水钢叉!
道主身形晃动,诡谲如烟,展现出与其庞大身姿极不相符的“缩地成寸”的步法精粹,一步抢至沈义伦左侧。
他选择了最直接、最蛮横的方式!巨大的混铜锤带着摧山拔岳的威势,裹挟着呜咽狂风,一招最最霸道的“流星坠地”,居高临下,轰然砸向沈义伦持扇托瓯的左臂!
同时,那柄沉重无比的分水钢叉宛如出海怒蛟,一招“毒龙钻心”,叉尖撕裂空气,凶狠地戳向沈义伦肋下空门,封死其所有可能的躲闪方位!
刚猛绝伦!一力降十会!
沈义伦脸上病态的潮红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对手太强太快!那狂暴的劲风已将他白发白须吹得狂舞!他能感觉到脚下的残破桌板正在开裂下沉!
对方庞大的身躯不仅是力量,更是占据了绝对的空间优势!硬挡?他那借力打力的扇法面对这如同山崩海啸般的纯粹力量,极有可能被瞬间连臂带扇砸成肉泥!
生死关头,沈义伦展现出一个成名高手应有的决断与狠厉!他口中爆发出一阵更加撕心裂肺的咳嗽,眼中却厉色一闪!毫不犹豫地将托扇的手腕猛然向外急翻!
“去——!”
那精钢折扇如同承受了某种弹射之力的飞盘,带着其上托着的生金瓯,高速旋转着向上方斜飞而出!
目标并非他处,而是正朝他扑来的道主那张硕大的鼠脸!这一式,脱胎于精妙的“太极引掷”,将对手轰击而来的部分力道和本身内力巧妙地糅合在一起,化攻为守,化实为虚!不求伤敌,只为逼其回防自救!
果然!道主眼见沉重宝盆旋转着砸向自己面门,冷哼一声,不得不放弃攻敌。
巨大身躯展现匪夷所思的扭转能力!前冲之势陡然一顿,双腿如老树盘根般死死钉住,右臂的巨锤变坠为挑,一招天王托塔,那巨大的锤头如同盾牌般向上精准地迎向飞来的生金瓯底部!
就在锤头堪堪触及铜盆的瞬间,沈义伦眼中精光一闪!他抛飞宝盆并非真正放弃。
脚下运使鱼翔浅底的步法,险之又险地避开钢叉叉尖,身体如同无骨游蛇般贴着道主擎叉手臂的侧面空档,极其诡异地滑溜进去!
那抛飞的折扇此时如同通灵一般,竟被沈义伦手腕极其隐蔽的一抖一带,扇柄上似乎连接着若有若无的内力丝线!他竟是想在道主格挡宝盆的瞬间,重新夺回控制权!
可容鸢岂会再作壁上观?!她如同一柄出鞘的绝世名刀,早已蓄势待发!
那一声“去——!”尚未落音,她已动了!
“把东西留下!” 冷冽的女声混合着刀刃破空的嘶鸣!
容鸢的目标同样是那脱手飞出的生金瓯!她深知让这两大高手先缠斗起来,自己反而有机会。她弃了断桌,身法快到了极致!手中狭长冷艳的长刀龙雀,已然离鞘!
刀光暴涨!竟如惊雷乍现!
一步踏出,脚下钱币四溅,身随刀走,人刀合一!一上来就是杀招!
一道惨白匹练般的刀罡撕裂尘埃,带着无匹锋锐的气息,直劈向正处于新旧力转换间隙的道主那只举锤格挡的肩甲大关节!刀势刚猛无俦,力劈华山!她要以最凶猛的方式打乱道主节奏!
同时,她左臂微抬,手指在袖中隐秘一弹,那只刚刚被沈义伦化劲逼退的机关鸟“苍隼”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嗡鸣,如同离弦劲矢,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再次扑向凌空旋转的生金瓯!
三方角力,瞬间到了最凶险、最激烈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