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弹轿车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司机老兵精湛的操控下,甩脱了可能的追踪,最终驶入城市边缘一片毫不起眼的别墅区。这里是周氏早年购置、从未启用的秘密产业之一,如今成了风暴中的临时避风港。
车门打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出来。
周若雪被姜涛半扶半抱地带下车,她脸色依旧惨白,双腿发软,几乎无法站立。
车顶那个狰狞的破洞和垂下、被鲜血浸透的断手,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
“清理掉。”姜涛的声音冰冷,对早已等候在此的黑虎下令,目光扫过那辆染血的轿车。
黑虎眼神一凛,立刻带人上前,动作迅速而专业地开始处理现场,还有那具车顶上的尸体。
姜涛没有停留,几乎是半抱着周若雪,快步走进别墅。别墅内部装修简洁实用,没有多余的装饰,更像一个功能性的堡垒。
他将周若雪安置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
“待着别动。”他丢下一句话,转身大步走向一楼的某个房间,那里显然是临时设置的装备间和医疗点。
周若雪蜷缩在沙发里,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她看着姜涛染血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清理声,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死亡,接触如此赤裸裸的暴力。
姜涛那狠辣无情的手段,让她感到陌生和……一丝畏惧。
片刻后,姜涛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作战服走了出来。
左臂上缠着干净的绷带,虎口的伤口已经处理过。
他脸上的血迹也清洗干净,恢复了冷峻,但眉宇间那丝挥之不去的凌厉杀气,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迫人。
他手里端着一杯温水,走到周若雪面前,递给她。
周若雪看着他递过来的水杯,看着他依旧平静无波的眼神,仿佛刚才那场血腥杀戮,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种极致的冷静,反而让她感到更加心悸。
她没有接水杯,只是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杀了人……”
姜涛的手顿在半空。他看着周若雪眼中的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但很快归于沉寂。
“他死,或者我们死。”他的声音低沉,没有任何解释,只有冰冷的现实,“在那种情况下,没有第三个选择。”
他将水杯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喝水,你需要冷静。”
周若雪看着那杯水,又看看姜涛冷漠的脸。是啊,没有选择。
如果不是姜涛那非人的反应和狠辣的手段,此刻她和司机恐怕已经变成两具冰冷的尸体,或者生不如死。
理智告诉她,姜涛是对的,是为了保护她。
但情感上,那喷涌的鲜血和生命的消逝,依旧让她难以接受。
她颤抖着伸出手,端起水杯,小口地喝着。
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稍稍驱散了一些寒意,却无法温暖她冰凉的心。
其他房间陆续传来动静。
陈瑶、李梅、林小雨、张薇等人被黑虎带人安全送达。
她们看到客厅里脸色惨白、惊魂未定的周若雪,以及旁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左臂缠着绷带的姜涛,都吓了一跳。
“周总!您没事吧?”陈瑶第一个冲过来,看到周若雪的样子,眼圈瞬间红了。
“姜哥!你受伤了?!”林小雨和张薇则紧张地看着姜涛的手臂。
李梅相对沉稳,但眼中也充满了担忧:“周总,姜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上遇到了点麻烦,已经解决了。”周若雪勉强开口,声音还有些虚浮,“大家都安全就好。
这里是临时安全屋,在警报解除前,我们暂时住在这里。”
她刻意避开了血腥的细节,但凝重的气氛和姜涛身上的伤,都无声地诉说着情况的凶险。
“麻烦?”陈瑶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又看看姜涛染血的绷带(绷带边缘有渗出的血迹),再看看周若雪苍白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她可不是小雨小薇那么好糊弄。她看向姜涛,眼神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姜哥,你的伤……”
“皮外伤,没事。”姜涛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黑虎会安排大家的房间和生活所需。记住几点:不要靠近窗户;不要随意使用未经验证的电子设备;不要单独行动,包括上厕所;听到任何异常动静,立刻通知最近的守卫。明白吗?”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明……明白了。”林小雨和张薇连忙点头,小脸紧绷。
“知道了。”李梅也郑重点头。
陈瑶还想再问,但接触到姜涛那冰冷警告的眼神,只好把话咽了回去,闷闷地“嗯”了一声。
黑虎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房间分配和守卫轮值。
安全屋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每一个窗户都拉上了厚重的防弹窗帘,出入口有全副武装(隐蔽携带)的队员把守,信号屏蔽装置悄然开启。
深夜,安全屋主卧。
周若雪躺在陌生的床上,毫无睡意。白天的血腥画面和姜涛染血的身影,在脑海中交替闪现。
她翻来覆去,最终还是起身,披上外套,轻轻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壁灯。姜涛没有去休息,他就坐在客厅中央一张硬木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守护神像。
他的位置可以兼顾楼梯和所有主要通道入口。
听到开门声,他瞬间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来,看清是周若雪后,眼神中的戒备才稍稍收敛。
“睡不着?”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低沉。
“……嗯。”周若雪裹紧了外套,犹豫了一下,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两人之间隔着几米的距离,在昏暗的光线下,气氛有些微妙。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周若雪看着姜涛在阴影中轮廓分明的侧脸,看着他左臂上缠着的绷带,白天那句“他死,或者我们死”再次回响在耳边。
“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小事。”姜涛的回答言简意赅。
又是一阵沉默。周若雪鼓起勇气,问出了盘旋在心底的问题:“你……以前经常……经历这些吗?”她指的是杀戮。
姜涛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黑暗处,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窗帘,看到了更遥远的过去。
他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平静:“在需要的时候,做必须做的事。
保护该保护的人。”他没有直接回答“经常”,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这份平静下蕴含的血腥和沉重,让周若雪心头一颤。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姜涛的了解是多么的肤浅和可笑。
她只看到他冷硬的外表和偶尔流露的温和,却从未想过他这份强大和冷静背后,背负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往和代价。
那些她无法想象的战场,那些他口中的“必须做的事”……他到底是什么人?他曾经保护过谁?又经历过怎样的生死?
“对不起……”周若雪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哽咽,“我白天……不该那样看你……”她指的是她眼中流露出的恐惧和疏离。
姜涛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昏暗的光线下,她卸下了总裁的强势,显得脆弱而真实。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歉意、迷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不需要道歉。”姜涛的声音似乎柔和了一瞬,“我的世界和你的不同。
习惯了就好。”他顿了顿,补充道,“或者,尽量别习惯。”
这句带着一丝黑色幽默的话,让周若雪愣了一下,随即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流。
“她看着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那道巨大的鸿沟,却也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要去理解他,靠近他。”
“姜涛……”她轻声唤他。
“嗯?”
“谢谢你……又救了我。”这一次,她的感谢发自肺腑,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姜涛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那里面的恐惧似乎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东西。
他微微颔首,没有言语,但眼神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角。
就在这时,姜涛的加密卫星电话,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他起身走到窗边一个更隐蔽的角落接听。
“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电话那头传来黑虎凝重的声音:“姜哥,林薇队长那边出事了!她一个小时前带人去查一条关于‘暗影’新落脚点的线报,结果遭遇伏击!对方火力很强,有狙击手!林薇小队损失惨重,她本人……下落不明!现场只找到她的配枪和……一滩血迹!郑局已经疯了,全市警力都在秘密搜索,但不敢大张旗鼓!”
姜涛握着电话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一股凛冽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弥漫开来,让整个客厅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周若雪虽然听不清电话内容,但看到姜涛骤然变化的脸色,和那几乎要凝成冰霜的杀气,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姜涛挂断电话,转身看向周若雪,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
“林薇出事了。”他声音低沉,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獠牙’的反击……开始了。”
安全屋内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光,瞬间被更浓重的黑暗吞噬。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在血腥的獠痕下,再次变得模糊不清。
而林薇的失踪,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巨石,将彻底搅动这场致命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