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发出刺耳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猛烈拍打,震得人心发慌。
白幽单膝跪在控制台左侧的柱子后方,手中紧握一把复合弓,箭已拉满,箭尖死死锁定门口方向。她的右肩渗着血,斗篷也被撕开一道裂口,但她无暇顾及。
季延背靠控制台,手指仍在终端上飞速敲击。手腕上的表突然闪起红光,【系统过热】四个字跳了两下便彻底黑屏。他咬紧牙关,将表盘强行按回接口,用指甲卡住边缘,防止它松脱。
“还有多久?”白幽压低声音问。
“不知道。”他嗓音沙哑,“屏障最多撑三分钟...但现在外面的东西,已经不只是变异体那么简单了。”
阿澈蜷缩在平台边缘,抱着头,脸色苍白。那个从培养舱中走出的男孩静静站在原地,双手抬起,掌心向外,仿佛正对抗某种无形的力量。两人之间的空气微微扭曲,连他手中的木牌都烫得几乎握不住。
医生瘫坐在墙角,手里攥着一只空药瓶,喘息如同破旧风箱。他抬头看向季延,声音虚弱:“神经系统超载了...他们连接得太深。再这样下去,一个会死,另一个也撑不住。”
季延没有回应,猛地咬破左手食指。鲜血刚涌出,他就抹在终端侧面。金属吸收血液的瞬间,屏幕骤然亮起,弹出一张地图。
红点已抵达第三道闸门前。
不是一只,而是一大片。密密麻麻挤作一团,如黑色潮水般翻涌。钢脊兽、裂爪鼠、沙行蜥...各种变异体并肩而立,动作整齐划一,不像野兽,倒像被同一根丝线操控的傀儡。
“他来了。”季延盯着那团移动的红斑,声音极轻,“周崇山没死。他把自己埋进沙漠,成了这片废土的一部分。”
白幽眯起眼:“你说他在哪儿?”
“ everywhere。”他顿了顿,立刻改口,“到处都是。风吹过的每一粒沙,地底的每一次震动,甚至这些怪物的脚步声...全是他。”
话音未落,轰然巨响,闸门炸裂!
碎铁四溅,一道黑影撞入大厅,落地时四肢着地,背脊高高拱起。那是一只成年钢脊兽,双眼全黑,毫无瞳孔,额头上裂开一道缝隙,透出暗红色的光。
白幽松手放箭。
箭矢破空,精准命中裂缝。怪物猛然抬头,发出非人的嘶吼,直扑她藏身的立柱。她迅速翻滚躲开,短刀横切而出,卡进对方肋骨间隙。另一只变异体从背后跃起,她来不及拔刀,立即甩出绑腿中的备用箭,贯穿其喉咙。
“我撑不了多久!”她大喊。
季延一拳砸向控制台:“防御系统需要双生体同步认证!必须让他们一起上去!”
“我去!”医生挣扎着起身,腿一软,又跌坐回去。
白幽一脚踢开冲来的裂爪鼠,回头望了一眼平台。阿澈正被一股无形力量拖拽向前,脚步虚浮,嘴唇发紫。她咬牙冲过去,抓起斗篷将孩子裹住,背在背上。
“抱紧!”她低喝一声,转身疾奔。
三只变异体同时扑来。她侧身避开第一只,肘击第二只鼻梁,第三只一口咬住她左臂。剧痛袭来,她反手抽刀割断其脖颈,鲜血喷溅满脸。
平台近在五步之外。
她拼尽全力跃起,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地,却强撑不倒。迅速解开斗篷放下阿澈,转身抽出短刀插在平台边缘,挡住后续追击。
“快!”她回头怒吼。
季延踉跄上前,指尖划过平台中央的凹槽。金属纹路开始发光,但光芒忽明忽暗,极不稳定。
“需要血。”他说,“活人的,新鲜的。”
他先割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滴入凹槽,光芒闪烁几秒后再度黯淡。他抬头看向阿澈与那男孩。
“你们得一起。”
阿澈点头,伸手握住男孩的手。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用短刀划开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淌,汇入凹槽。
刹那间,整个大厅归于寂静。
金光自平台底部升起,一圈圈扩散,如水波荡漾。所到之处,变异体的身体开始崩解...并非爆炸或燃烧,而是如同干涸泥土遇水,层层剥落,化为粉末,随风消散。
钢脊兽倒下时只剩骨架,裂爪鼠化作灰烬,连地面血迹也被彻底净化。
季延倚着控制台,注视屏幕上红点逐一消失。他的手仍在流血,鲜血混着汗水与油污滴落在终端上。
“成功了?”白幽喘息着,刀尖拄地。
无人应答。
金光退去,大厅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水流恢复,空气净化系统的嗡鸣也趋于平稳。可警报声依旧持续。
屏幕上跳出一行红字:【主意识残留,威胁等级未归零】
季延试图触碰终端,手却剧烈颤抖。试了两次,才按下数据导出键。画面切换,显现一幅地下剖面图...沙漠深处,一团模糊的能量缓缓蠕动,形态不断变化,却始终未曾消散。
“他还活着。”他说,“不是肉体,是意识。藏在沙层之下,像树根一样扎进了整片荒漠。”
白幽走来,撕下衣襟按住他手腕的伤口:“能关掉吗?”
“系统没有权限。”他摇头,“这不是程序能解决的问题。那是...一个人把自己变成了环境。”
阿澈慢慢走回来,牵着男孩的手。两人并肩而立,木牌仍微弱发光,频率缓慢,宛如心跳。
“他们在害怕。”阿澈忽然开口。
“谁?”白幽问。
“不是我们。”他摇头,“是那些沙子。它们记得他做过什么,却逃不掉,只能被他带着走。”
季延闭了闭眼:“所以他不怕死。他知道,只要沙漠还在,他就永远不会真正消失。”
白幽低头看他:“那你呢?还能撑多久?”
他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够做完该做的事就行。”
话未说完,身体一歪,滑坐在地。白幽急忙扶住他,将他拖至控制台旁,用拆下的零件卡住肩膀,防止滑倒。
医生靠在墙边,呼吸越来越弱,眼皮缓缓合上。
阿澈蹲在季延面前,探了探鼻息,抬头看白幽:“他没事吧?”
“死不了。”她擦去脸上的血,“就是太傻,总想一个人扛。”
她转头望向监控画面。外面的沙原平静如常,连风都小了许多。可她知道,那地底深处,有东西正在缓慢移动,像一条沉睡的蛇,等待下一次苏醒。
阿澈拉着男孩回到平台中央,两人并肩站立,手始终未曾松开。
白幽握紧短刀,伫立在控制台前。灯光映在她脸上,照出一道新鲜的划痕。她没有擦拭,只是凝视屏幕,看着那团红斑缓缓下沉,沉入更深的地底。
穹顶内,唯有机械运转的低鸣回荡。
季延的左手垂落身侧,指尖轻轻搭在腕表上。
表壳裂开一道细缝,血从中渗出,滴落在地板,凝聚成一个小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