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的手仍搭在木牌上,指尖微凉,掌心却还残留着一丝暖意。季延低头看着他,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已透出些许血色,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手表的蓝光映在季延脸上,屏幕上的数据仍在跳动。他轻轻将阿澈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让他靠得更舒服些。白幽站在喷泉边,水花溅到她的靴子上,鞋沿湿了一圈。
“灯亮了。”她说。
季延抬头望去。远处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并非闪烁即灭,而是稳定地亮着,如同过去那样。
他轻按手表侧面,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本地能源站重启进度:41%】。比之前快了不少。地下的电流也不再断续,变得规律而持续。
“自动建造系统在运行。”季延说,“钢筋排列得很整齐,应该是程序预设的。”
白幽望向广场西侧。那片废墟中,一根根金属杆正从地下升起,彼此连接成网格状,仿佛在搭建某种结构。风小了下来,空气中泛着淡淡的湿意。
她伸手摸了摸箭囊——三支特制箭已用尽,只剩一支普通穿甲箭。她抽出箭看了看,又默默插回去,没有说话。
阿澈忽然抬起头:“你们听。”
两人顿时安静。
不是钟声,也不是铁皮被风吹动的声音。而是一种低沉的震动,自地底传来,节奏稳定,像是机器运转的声响。
季延蹲下身,手掌贴在地上。震动来自东南方向,距离不算近,但清晰可感。他开启手表的扫描功能,将探测范围调至最大。
【检测到深层能源脉冲】【频率匹配:生态节点标准协议】
“八号基地的地热井启动了。”他说,“有人,或者别的什么,在帮系统开机。”
白幽皱眉:“我们没碰过那边的控制台。”
“不是我们。”季延站起身,“是系统自己连上的。全球网络接通后,它开始调用闲置资源。”
阿澈靠着石台坐下,双腿伸直,脚尖触到了潮湿的地面。他低头看着泥土,一小片绿芽正从裂缝中钻出,叶片尚未展开,却已能看出轮廓。
“它想活。”他说。
季延没有回应,只是紧了紧工具包,顺手将一块零件塞进衣内口袋。他知道,不只植物如此。整座城市正在苏醒,而他们三人,是第一批见证这一切的人。
白幽走到季延身旁,压低声音:“如果系统能自主运行,接下来会怎样?”
“盖房子,修水管,通电。”季延望着远方,“然后种地,养人,以后或许还能恢复网络。”
“和以前一样?”
“不一样。”阿澈抬头,“这次没人抢东西了。”
白幽嘴角微微一动,虽未笑,肩头却松了几分。
季延看了眼手表,时间已过去十三分钟。生态链稳定的信号仍是绿色,未有闪烁,说明一切正常,无异常波动。
他刚想开口,远处突然扬起一片沙尘。
风并不大,但沙的走势不对——不是被风吹起,更像是被什么推动着前行。轮廓逐渐清晰,几辆越野车从黄雾中驶出,碾过碎石与断墙,速度不快,却行进得笔直。
车上没有任何标识,玻璃反着光,看不清车内情形。第一辆车顶装着喇叭,传出断续的声音:
“前面的人听着!别跑!我们是来接人的!更大的势力要见你们!抓活的!”
白幽立刻拉开弓,搭上一支箭。动作干脆利落,手稳如铁,目光锁定第一辆车的驾驶室。
季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
“他们没开枪。”他说,“也没提周崇山,没提木牌。”
白幽仍未松弦:“谁知道是不是诈。”
“不是病毒。”阿澈忽然开口。
两人转头看他。
他闭着眼,手贴在胸前的木牌上,眉头微蹙,仿佛在倾听什么。几秒后睁开眼:“他们身上没有那种味道。心跳很快,但不是恐惧,是焦急。”
季延凝视车队。车辆已抵达广场边缘,停在五十米外,不再前进。车门未开,无人下车。
他缓缓将手移向手表侧面,按下那个隐蔽按钮。电磁干扰程序开始预载,只要对方动手,三十秒内便可切断所有信号。
“我们不动。”他说,“让他们先开口。”
三人并立,背对喷泉。水柱依旧喷涌,彩虹悬于半空,打湿了他们的衣衫与发梢。阿澈坐在地上,手扶石台,努力维持清醒。白幽持弓在手,箭尖微垂,指向车头。季延立于中央,左手搭在阿澈肩上,右手悬于手表上方,随时准备应对变局。
车队静止近两分钟。
随后,第一辆车的车窗缓缓降下。
一只手伸出窗外,掌心朝上,做出停止的手势。紧接着,喇叭再次响起:
“我们不是敌人!我们需要帮助!有人受伤了!请让我们靠近!”
季延纹丝未动。
白幽的弓仍绷紧着。
阿澈盯着那扇车窗,忽然低声说:“他们带了个孩子……和我差不多大。”
季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副驾驶的门动了,似乎有人在里面挣扎。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被两人搀扶着走出,脚步踉跄。
那孩子的胸口挂着一件东西,在阳光下一闪。
季延看清了。
是一块星形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