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场的铁门发出最后一声闷响,随即彻底陷入寂静。走廊外的脚步声也消失了。季延背靠墙壁,一动不动,呼吸压得极低。
他能感觉到阿澈紧紧贴在自己背上,而白幽就站在右侧半步远的地方,像一堵沉默却坚不可摧的墙。
三秒后,他抬起左手,腕表屏幕微弱地亮起,“方舟”系统完成自检,能量剩余31%。
他没有出声,只是用拇指在表盘侧面轻轻一划,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扫描光掠过地面残留的沙尘——没有追踪信号,对方已经撤离,但不会走得太远。
“走。”他低声说。
白幽点头,迅速收起弓,从腰间抽出匕首,割断卡在门缝中的箭支。她的右臂动作略显僵硬,血已干涸,伤口仍在渗血。她没多理会,转身跟着季延掀开角落一块锈迹斑斑的通风盖板。
管道狭窄,三人只能匍匐前行。季延在前,一手握着焊枪,一手撑地向前爬行;白幽居中,肩上背着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阿澈被绑在他背后,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脸埋进工装夹克里,一声不吭。
爬行约二十米后,前方出现一段向下倾斜的检修梯。季延停下,轻敲了两下金属壁。
白幽立刻会意,从箭囊取出一支短箭,拧开箭羽处的小盖,倒出半粒银灰色粉末,撒在梯口边缘。
粉末接触空气后微微泛出青光,随即熄灭。
“安全。”她低声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护着阿澈滑下梯子,落地时踩到一堆碎玻璃和断裂的电线。
眼前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门,表面印着褪色的三角警示标志,旁边的电子屏漆黑,指纹识别窗裂开一道缝隙,虹膜扫描器歪斜地挂着。
门框左侧,躺着半截手臂,指尖发黑,指腹朝上,像是被人硬生生扯下的。
季延蹲下身,拨开残肢旁的电线碎片,露出底下一行小字:b3实验室·权限双验·非授权者即刻清除。
“就是这儿。”他说。
白幽盯着那截断手,眼神冷了下来。她毫不犹豫,抽出一支箭,用匕首将断指削下,塞进特制箭尾的凹槽,再用细钢丝牢牢缠紧。
“你准备好了叫我。”她搭箭上弦,退后五步,站定。
季延点头,抬手将“方舟”表贴在虹膜识别器边缘。蓝光一闪,系统开始读取残留的生物电场。屏幕上跳出乱码,又缓缓重组为一段神经脉冲图谱。
“旧数据,不稳定。”他皱眉,“最多给你三秒窗口。”
“够了。”白幽拉满弓弦,弓身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季延紧盯表盘倒计时:“三...二...”
话音未落,她松开了手。
箭矢破空而出,精准插入指纹识别口。“咔”的一声轻响,红灯转绿。
“虹膜不匹配。”机械女声响起。
季延立即输入模拟信号,手指飞快在虚拟界面上点选、校正。蓝光闪烁数次,终于...
“滴...权限验证通过。”
合金门缓缓开启,冷风夹杂着腐臭味扑面而来。季延一把抓起工具包挡在身前,白幽侧身贴墙,右手已搭上第二支箭。
门刚打开不到三十厘米,黑暗中猛然射出三条藤蔓,末端尖锐如骨刺,直扑咽喉、胸口、腹部。
白幽反应极快,在门开启的瞬间便预判了攻击路线。她左脚一蹬,整个人向右翻滚,同时反手抽出两支箭插在地上,弓弦绷紧,钢丝绊索瞬间成型。三根触手撞上钢线,齐根断裂,断口喷出墨绿色黏液。
季延趁机将阿澈放下,转身护住他。可还没等他回头,阿澈胸前的木牌突然发烫,金光暴涨。
那光芒并非一闪而过,而是如水波般荡开一圈圈涟漪,将所有逼近的藤蔓尽数弹开。其中一根抽在墙上,水泥直接炸裂。
藤蔓迅速缩回黑暗,只剩滴答声不断回响。
主控台方向亮起微弱绿光,屏幕自动启动,显示一行字:欢迎回来,周主管。
季延喘了口气,迅速从工具包中掏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装置,贴在门框上方。电磁干扰器启动,指示灯由红转绿。
“暂时切断了对外传输。”他说,“但他们迟早会发现异常。”
白幽撕下斗篷一角,重新包扎右臂。血再次渗出,但她没有停顿,顺手检查了箭囊——还剩六支普通箭,两支燃烧箭,一支信号箭。
“我能撑住。”她说,“你去查电脑。”
季延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言,点头起身。他弯腰前行,每一步都小心避开地上的黏液。途中踢到一块塑料片,捡起来一看,是张身份卡。
正面印着“七号基地·地下b3实验室·高级研究员”,背面刻着一行小字:种子不会死,只是沉睡。
他捏了捏卡片,继续向前。
主控台位于房间中央,三块屏幕呈弧形排列,键盘积满灰尘,但电源灯仍在闪烁。季延拔掉备用电池接口,接入自己改装的供电模块,屏幕逐一亮起。
第一屏显示实验室结构图,b3层共分五个区域:样本储存、基因编辑、病毒培养、数据归档、应急出口。当前所有通道封锁,仅主入口开放。
第二屏是日志记录。最新一条更新时间为三天前:第47号实验体注入‘母巢基因’成功,意识同步率提升至89%。建议加快‘穹顶计划’进程。
季延瞳孔骤缩。
他快速翻页,往前追溯。一个月前有一条备注:提取‘星纹血脉’样本失败,宿主死亡。幸存幼体已转移至外围区,标记为‘活体钥匙’。
他猛地回头看向阿澈。
孩子靠墙坐着,双手紧紧抱住膝盖,木牌贴在胸口,脸色苍白,但眼睛睁着。
“你还记得吗?”季延问,“你爸妈...是不是在这里工作?”
阿澈咬着嘴唇,摇头:“我不记得名字...但我梦见过这个房间。他们叫我跑,别回头。”
季延沉默片刻,转回屏幕。
第三屏是加密文件区,需要高级权限解锁。他尝试用“方舟”破解,系统提示需原始生物密钥或管理员指令。
“不行。”他低声说,“差一层认证。”
白幽走过来,看了一眼界面:“有没有别的入口?”
“有。”季延指着结构图上的通风井,“通向数据归档室,可能有备份终端。”
“那就走。”白幽默默检查弓弦张力,确认无误后站到门前,“我先探路。”
季延抱起阿澈,让他趴在自己背上绑好。阿澈小声说:“我没事了,可以自己走。”
“少废话。”季延拍了下他肩膀,“闭眼就行。”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主厅,地面湿滑,每一步都得踩稳。走到半途,阿澈忽然挣扎了一下:“等等!”
季延停下。
“那边...”阿澈指向右侧一扇半掩的门,“有人在哭。”
白幽立刻抬手制止:“别信。变异体会模仿声音。”
“不是那种哭。”阿澈摇头,“是...像风吹过铁皮的声音,很低,但我听得懂。”
季延盯着那扇门,几秒后,从工具包拿出一个小型震动感应器,贴在门缝。指针轻微晃动——里面确实有生命体征,频率接近人类,但略有偏差。
“绕过去。”他说,“优先拿数据。”
白幽点头,继续前进。
抵达通风井入口时,发现格栅已被腐蚀大半。季延用焊枪切开剩余部分,三人钻入。管道比外面更窄,必须侧身挪动。
爬行十几米后,前方出现岔路。
左通数据归档室,右通基因编辑区。
季延正要选择,阿澈突然抓住他衣领:“左边!不能去右边!那里...有东西在吃记忆。”
季延一顿。
白幽皱眉:“你怎么知道?”
“木牌在震。”阿澈声音发抖,“它不想让我靠近右边。”
季延望着岔路口,几秒后做出决定:“听他的。”
他们转向左侧。
管道尽头是格栅,季延轻轻推开一条缝。下方是个小房间,摆着几台老式服务器,中间有台终端机正在运行,屏幕亮着蓝光。
【用户登录界面】 请输入工号与生物密钥
季延眯起眼。这不是普通系统,是旧文明时期的军用级架构。
他正思索如何破解,白幽忽然按住他肩膀。
下方服务器阴影里,蜷缩着一个人影。穿着白大褂,头垂着,肩膀微微颤动。
正是那个“哭声”的来源。
人影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嘴唇干裂,眼睛浑浊,却在看到通风口时猛然睁大。
他举起一只颤抖的手,指向终端,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嘴巴开合,无声地说出三个字。
季延看懂了。
那是:用我的脑。 请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