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时间在剧痛与麻木的交替中失去了意义。他拄着弑魔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身体的每一处创伤都在疯狂叫嚣。寂灭核心崩塌的反噬、强行融合法身的代价、以及幽暗殿主最后的偷袭,几乎将他彻底摧毁。
若非“先天魔体”强横的根基撑着,若非手背“净”字烙印与眉心镇魂石持续散发着微弱的滋养之力,若非心口那团青莲之光不断传来清凉气息吊住他最后的心神,他早已倒毙在这片荒芜之中。
眼前的景象从坍塌的殿宇逐渐变成了无垠的、灰黑色的荒漠。这里是佛国被侵蚀最严重、也最边缘的区域,万物凋零,只余下沙砾与破碎的岩石。空气中残留的寂灭之意虽已稀薄,却依旧带着腐蚀性,不断试图钻进他破损的毛孔。
他不敢停下。烙印的指引明确指向荒漠的深处,那是唯一的希望。
嘴唇干裂,喉咙如同着火,储物法宝中低阶的丹药早已耗尽,连补充水分的基础灵液都一滴不剩。肉身的力量也在飞速流逝,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不能……倒在这里……”他喃喃自语,更像是对自己的诅咒。他低头,看向胸口,那团青莲之光似乎也感知到了他状态的恶化,光芒微微摇曳,传递出一丝焦急与鼓励的意味。
就在这时,他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弑魔枪脱手飞出,插在远处的沙地上。黄沙灌入口鼻,呛得他剧烈咳嗽,却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难道……真的要止步于此?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他手背的烙印猛地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不再是指引,而是警兆!
他勉强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远处沙丘之后,转出了几道蹒跚的身影。它们并非佛傀,而是形态更加扭曲、如同被风干又拼凑起来的沙蚀魔!它们是佛国边缘荒漠中,寂灭之气与怨念结合产生的低级魔物,感知到生人气息,尤其是林默此刻散发出的“虚弱”与“生机”,本能地聚集过来。
这些沙蚀魔实力不过相当于筑基期,若在平时,林默弹指可灭。但此刻,它们就是索命的无常!
沙蚀魔发出“沙沙”的怪响,朝着倒在地上的林默缓缓逼近,干枯的手臂抬起,指尖闪烁着腐蚀性的幽光。
林默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厉色。他尝试调动力量,但体内空空如也,连抬起手臂都做不到。真魔残魂似乎也沉寂了下去,或许是在等待他彻底死亡后好接管这具破败的躯壳。
要结束了吗?
他闭上眼,最后的精神力沟通了储物法宝中一枚不起眼的符箓——那是他很早以前准备的,与妹妹林芸的护身符有一丝微弱联系,能在生死关头传递最后信息的“血讯符”。他准备引爆它,将此地的情况和陈祎蔓残魂的消息送出去,哪怕希望渺茫……
然而,就在他决心赴死的刹那,心口那团青莲之光骤然亮起!
不再是微弱的闪烁,而是爆发出一股虽然不强、却无比纯粹坚定的净化之意!
嗡!
一道柔和的青色光晕以青莲之光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水波般扫过逼近的沙蚀魔。
“嗤——!”
那些沙蚀魔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发出了尖锐的嘶叫,身体冒起青烟,动作瞬间僵直,然后如同被抽空了力量般,瘫软在地,化作普通的沙砾。
它们……被净化了。
林默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那团光芒。是陈祎蔓!是她残存的意志,在最后关头,再次保护了他!即便只剩下最本源的印记,她依旧在燃烧自己!
施展了这最后一击,青莲之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光芒微弱得几乎要看不见,传递出的清凉气息也中断了。
“祎蔓!”林默心中大恸,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支撑着他,猛地坐起身,双手颤抖地虚捂住胸口的光团,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它的消散。
不能让她再消耗了!
强烈的求生欲再次压倒了一切!他不能死!他死了,她就真的彻底消失了!
他目光狰狞地扫过四周,看到了插在不远处的弑魔枪。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重新握住了枪杆。冰冷的触感传来,一丝微弱的联系重新建立。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身体的痛苦,不再去管枯竭的力量,只是凭借着烙印的指引,和胸口那点几乎感觉不到的微光带来的信念,重新站了起来,继续向前跋涉。
一步,两步……每一步都像是在燃烧生命。
终于,在视野尽头,荒漠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轮廓。那似乎是一座残破的、半掩在沙丘中的古老石塔,石塔的顶端,隐约有极其微弱的、稳定的空间涟漪在荡漾。
烙印传来的指引变得无比清晰和急切——就是那里!
希望,就在眼前!
林默精神一振,压榨出最后潜力,朝着石塔的方向加速……或者说,尽可能快地挪动过去。
当他终于踉跄着来到石塔脚下,看清塔身斑驳的古老符文,感受到那确实是一个稳定的小型传送法阵时,他几乎虚脱。
他回头望了一眼这片给予他无尽痛苦、却也让他完成了蜕变与救赎的寂灭佛国,目光复杂。然后,他毫不犹豫地,一步踏入了石塔底层那闪烁着微光的传送阵中。
光芒亮起,空间之力包裹全身。
在意识被传送的拉扯感彻底淹没前,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再次用尽全部力气,将胸口那团微弱到极致的青莲之光,更紧地、更小心地护住。
光芒散尽,荒漠石塔恢复死寂。只有佛国吹来的风,卷起沙砾,默默诉说着一个幸存者离去的痕迹。
林默的下一站,将是未知之地。但他知道,他必须活下去,为了掌心中这缕微弱的魂光,也为了所有未尽的誓言与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