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佛主的心魔化身溃散,如同抽掉了支撑这座腐朽大厦的最后梁柱。整个寂灭核心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黑色外壳分崩离析,化作漫天飞舞的灰烬。那些连接着虚空的锁链寸寸断裂,如同垂死的巨蟒般抽搐、消散。
笼罩佛国万载的深沉死寂与压抑,正在如同潮水般退去。虽然满目疮痍,废墟遍地,但那令人绝望的湮灭之意,终于开始减弱。天空那永恒的昏黄,也仿佛透出了一丝久违的、微弱的光亮。
净化,开始了。
林默却无暇欣赏这佛国重生的景象。他半跪在地,那尊强行凝聚的、仅有常人高的暗金佛魔法身在他身后缓缓消散,化作点点流光回归己身。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空虚感瞬间席卷而来,融合法身、击溃心魔的反噬远超想象,他此刻的状态比闯入核心前还要糟糕,经脉如同被烈焰灼烧过,识海枯竭,连抬起手指都感到艰难。
但他的右手,却稳稳地、极其轻柔地虚托在胸前。掌心之上,那团蕴含着陈祎蔓最后生命印记与残魂的青莲本源光球,正散发着微弱的、却顽强不息的光芒。光球温暖,带着一丝她特有的清冷气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他掌心微微起伏。
这是他用命搏回来的希望,是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必须完成的承诺。
“坚持住……我们离开这里。”林默对着光球低声说道,声音沙哑得厉害。他不知道她是否能听见,但他必须说。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伤势太重了,魔元枯竭,甚至连施展最低阶的魔影遁都成了奢望。而这片正在崩塌的核心区域,空间结构极不稳定,乱流肆虐,危机四伏。
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他强提精神,将神识沉入手背的“净”字烙印。随着寂灭佛主的败亡,烙印与佛国本源的连接变得更加清晰、顺畅。他不再仅仅能感知方位,更能模糊地“看到”一条相对稳定的、通往外界(很可能是之前那座往生殿石室)的能量路径。
路径曲折,且充满崩塌的风险,但这是唯一的生路。
林默不再犹豫,将掌心的青莲光球小心翼翼地贴近心口,以自身残存的一点气血和微弱的佛魔之力将其温养、守护。然后,他拄着弑魔枪,将其当作拐杖,一步一蹒跚,沿着烙印指引的路径,艰难地向外跋涉。
每走一步,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势,五脏六腑如同移位般剧痛。崩塌的黑色巨石从他身边呼啸坠落,扭曲的空间裂缝不时在身旁闪现,吞噬着一切。他精神高度集中,凭借着烙印的预警和战斗本能,在绝境中寻找着那一线生机。
途中,他看到了那些失去寂灭之力支撑的佛傀,如同被剪断线的木偶,成片地僵立、然后化作飞灰。也看到了某些残破殿宇中,被封印万载的、属于佛国真正本源的细微金光开始挣脱束缚,如同种子般萌发出微弱的生机。
这片死寂的世界,正在缓慢地……活过来。
这景象稍稍冲淡了林默身体的痛苦,至少,慧觉的使命,他完成了大半。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林默终于看到了前方——那扇熟悉的、虚掩着的木质小门,门后石室内,“源心佛印”曾经存在过的气息隐约可辨。
出口就在眼前!
林默精神一振,透支的身体仿佛又涌出了一丝力气,加快步伐朝着小门走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扉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怀中被死死压制的幽暗殿指环,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黑暗光芒!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大、冰冷、充满贪婪与掌控欲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冲破了他的压制,直接轰入他几乎不设防的识海!
“做得好,林默!你果然没有让本座失望!”
幽暗殿主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与急切,不再是之前的蛊惑或命令,而是带着一种收割果实的意味。
“不仅重创了寂灭意志,竟然还凝聚了如此有趣的‘法身’,更是得到了佛国最后的本源烙印和……一道纯净的凤莲道体残魂!真是完美的收获!”
“现在,将‘源心佛印’的烙印核心,以及那道残魂,通过指环交给本座!本座承诺,必助你复活你那小情人!”
恐怖的吸力从指环上传来,不仅针对林默的神魂,更直接锁定了被他护在心口的青莲光球!殿主的目标,赫然包括了陈祎蔓的残魂!
“休想!”
林默目眦欲裂,怒吼一声,残存的所有力量疯狂爆发,死死护住心口的光球,同时催动手背的“净”字烙印,绽放金光对抗那黑暗的侵蚀!
他没想到,幽暗殿主一直在隐忍,直到他最为虚弱、并且即将带着成果离开的这一刻,才发动了致命的突袭!
“冥顽不灵!那便连同你这具有趣的躯壳,一并成为本座‘轮回净土’的资粮吧!”
幽暗殿主的意志带着冰冷的杀意,黑暗光芒大盛,如同无数触手,缠绕向林默的身体与神魂,要将他连同青莲光球一起拖入指环深处的未知空间!
林默奋力抵抗,但状态实在太差,意识在黑暗的侵蚀下迅速模糊,护体的金光也在节节败退……
眼看就要被彻底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林默做出了一个决绝的选择!他不再试图完全抵挡殿主的意志,而是将大部分力量集中于手背的烙印,并引动了脚下这片正在复苏的佛国本源!
“你想要?那就给你!”
他狂吼着,将“净”字烙印中蕴含的、与佛国本源紧密相连的那部分法则信息,以及一股精纯的寂灭核心崩溃后散逸的本源之力,强行剥离出一部分,顺着幽暗殿主的吸力,猛地灌入了那枚指环之中!
这无异于将一颗烧红的炭火扔进了对方手中!
“嗡——!”
幽暗殿指环剧烈震颤,发出的黑暗光芒瞬间变得混乱!那股庞大的意志发出了一声惊怒的闷哼,显然没料到林默会来这一手同归于尽般的反击。强行接纳与自身属性相悖的佛国本源和寂灭余烬,即便对殿主而言也绝不好受,指环的吸力顿时一滞!
趁此机会,林默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撞开了那扇木门,跌入了石室之中!
在他身影没入石室的刹那,他隐约听到幽暗殿主那带着一丝气急败坏和更加深沉恶意的声音:
“很好……林默,我们……还会再见的……”
下一刻,石室的门轰然关闭,将内外的气息彻底隔绝。
林默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迷过去。唯有他的右手,依旧死死地按在胸口,守护着那团微弱的、承载着生命与承诺的青莲之光。
佛国之行,暂告段落。但来自幽暗殿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已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