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璃的指尖还在发麻，呼吸沉重得像压着石头。她扶着岩壁站稳，膝盖微微打颤，却没让身体后退半步。夜无痕的手仍虚扶在她肘侧，没有收回，也没有多言。他的目光早已从洞口边缘的脚印移开，落在前方幽深的入口里，瞳孔紧缩。
洞内漆黑，但并非死寂。
一缕微弱的光从深处漫出，不是火焰，也不是月色，而是一种缓慢流动的银白，像是水底的苔藓在呼吸。那光并不照亮什么，只是让黑暗有了层次——近处的岩壁泛着湿冷的灰，再往里，轮廓开始模糊，仿佛空间本身被拉长。
林婉儿举起晶石瓶，火光向前探去。火焰跳跃了一下，像是被什么轻轻推了回来。她皱眉，又往前送了几寸，火苗依旧无法深入，只在洞口三步之内摇曳。
“不对劲。”她低声说，“火照不进去。”
雷鸣握紧雷杖，指节绷紧。他退后半步，背靠入口石柱，将身体卡在最利于防御的位置。“这地方……不像没人来过。”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警惕，“脚印只有一道，进来，没出去。”
云璃缓缓抬头。她的视线越过众人肩头，落在那只从洞内飞出的蝴蝶上。它悬停在空中，翅膀薄如纸，边缘泛着与洞内荧光同源的银色。晨曦灵蝶在她肩头轻轻颤动，翅尖微光一闪，竟与那陌生蝴蝶的频率同步了一瞬。
那只蝶忽然转向，绕着云璃飞了一圈，翅翼划过的轨迹留下一道极淡的光痕，随即消散。然后它折身，无声无息地没入黑暗。
晨曦灵蝶振翅欲追，却被云璃抬手轻拦。她的掌心仍贴着岩壁，感受到一丝极其细微的震动——不是来自地面，而是岩层内部，像是某种脉动，缓慢而规律。
“它不是警告。”云璃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它是引路。”
夜无痕侧目看她：“你确定？”
“不确定。”她吸了口气，体内的光之力尚未恢复，经络中空荡荡的，像被抽干的河床。但她能感觉到，肩头的幻兽并未示警，反而透出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眼前这片黑暗，并非敌意。
林婉儿盯着洞内：“可火进不去，我们怎么走？”
“不用火。”雷鸣突然抬手，雷杖顶端凝聚起一团电弧，噼啪作响。他往前一步，将电光推向深处。电流触及那层无形的阻隔时，竟没有反弹，而是像水滴渗入沙地，瞬间被吸收，连一丝回响都没有。
“也不通电。”他皱眉。
云璃闭眼，指尖顺着岩壁滑动。她的感知顺着契约链接延伸，晨曦灵蝶的视野缓缓铺开——它看到的不是黑暗，而是一片由微光勾勒出的路径，蜿蜒向内，像是埋在地底的星河。
“用光。”她说，“只有光能进去。”
林婉儿一愣：“可你的力量还没恢复，不能强行输出！”
“不是我。”云璃睁开眼，看向肩头的幻兽，“是它。”
晨曦灵蝶双翅轻展，从她肩头飞起，悬停在洞口前。它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柔和的银白光芒，不炽烈，却稳定。当那光照向洞内时，原本停滞的荧光竟随之波动，如同回应。
一条由光点串联而成的细线，在地上悄然浮现，指向深处。
“它认得这条路。”夜无痕低声道。
云璃点头，抬脚向前。她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试探着地面的承重。夜无痕立刻跟上，左手按剑，右手虚护在她身后。林婉儿收起晶石瓶，改用双手凝聚火源于掌心，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雷鸣殿后，雷杖横在胸前，目光扫视着入口上方的岩顶。
五步。
他们已完全踏入洞穴。
岩壁上的纹路在此刻显现——不是雕刻，也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一道道嵌入石中的银线，弯弯曲曲，像是某种古老的记号。林婉儿伸手想触碰，却被夜无痕一把拦住。
“别碰。”他说，“纹路在动。”
果然，那些银线正以极慢的速度 shifting，像是活物在皮肤下游走。云璃屏住呼吸，凝视着其中一段。那线条的走向，竟与符文匣背面的一处刻痕极为相似。
“和钥匙有关。”她喃喃。
晨曦灵蝶飞得更远了些，停在光路中央。它的光芒忽然增强，映照出前方岩壁上一个凹陷的轮廓——不大，约莫手掌大小，形状不规则，边缘带着细微的齿状突起。
云璃心头一震。
那形状，和她随身携带的符文匣底部，完全吻合。
“这里有机关。”她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符文匣。匣体表面仍残留着破解结界时的能量余温，触手微烫。她尝试将底部对准凹槽，还未完全贴合，整面岩壁便猛地一震。
嗡——
低沉的鸣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是通过空气，而是直接震荡在骨头上。地面轻微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方苏醒。岩壁上的银线骤然亮起，光芒顺着纹路迅速蔓延，向深处扩散而去。
“退！”雷鸣大喝。
没人动。
他们全都盯着前方。
那条由光点组成的路径，正随着银线的亮起，一节节向前延伸。原本被黑暗吞噬的通道，开始显露出真实的结构——穹顶高耸，岩面光滑，显然经过人工修整。而更深的地方，似乎有更大的空间正在被唤醒。
“它在启动。”林婉儿声音发紧，“整个洞穴……在活过来。”
云璃的手仍举着符文匣，没有收回。她能感觉到匣体在轻微震动，不是排斥，而是共鸣。就像它终于回到了本该属于它的地方。
夜无痕盯着她：“现在怎么办？继续？还是等恢复后再进？”
云璃看着那条不断延伸的光路，又看了看肩头的晨曦灵蝶。它的光芒比之前黯淡，但眼神依旧清明，翅尖微微朝前倾斜，像是在催促。
“不能等。”她说，“刚才那只蝶不是偶然出现的。它知道我们会来，也知道怎么打开这条路。”
“可我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雷鸣沉声提醒。
“但有人知道。”云璃望向洞内，“那个留下脚印的人，已经进去了。而且——”
她顿了顿，指向岩壁上仍在流动的银线。
“他没触发这些光路。”
寂静再次降临。
只有那低沉的脉动，持续不断地从地底传来。
林婉儿咽了下口水：“意思是……他不是用这种方式进的？”
“或者，”夜无痕接道，“他根本不需要光。”
云璃深吸一口气，将符文匣收回怀中。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光路的最前端。
“不管是谁先来的，现在我们都站在同一条路上。”她说，“既然门开了，就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夜无痕走到她身侧，冰剑仍未出鞘，但手已搭在剑柄上。
林婉儿和雷鸣对视一眼，同时跟上。
四人一兽，沿着那条由微光铺就的路径，缓缓向内推进。
洞穴的空气变得不同了。不再潮湿阴冷，反而带着一丝暖意，像是从深处吹来的风。岩壁上的银线越来越密，交织成网，偶尔闪过一瞬复杂的图案，转瞬即逝。
走了约莫十步，前方出现一个岔口。
左右两条通道，一模一样，都被光路覆盖。
晨曦灵蝶忽然停在空中，翅尖微微抖动。
云璃停下脚步。
左边的光路，亮度略暗；右边的，则稳定如初。
“选哪边？”林婉儿问。
云璃还没回答，右侧通道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振翅声。
一只蝴蝶，从黑暗中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