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紧接着，更诡异的变化出现了。
他的胸口猛然一震，黑纹如蛛网般爬满脖颈与脸颊，皮肤下仿佛有活物游走。下一瞬，那双全黑的眼睛骤然翻白，身体剧烈抽搐，口中喷出一股浓稠黑血，溅在碎石上发出滋滋声响。
他仰面倒地，四肢僵直，胸口护甲彻底碎裂，露出皮肉间不断蠕动的黑色脉络。那些纹路像活了一般，在他体内疯狂蔓延，最终汇聚于心口处，凝成一个微小的符印形状，随即崩裂。
一股无形波动自他体内炸开，震得周围尘土扬起。
云璃瞳孔一缩，立刻抬手示意身后三人后退半步。她盯着那具仍在抽搐的身体，呼吸放轻。晨曦灵蝶伏在她肩头，翅膀微微颤动，传递出一丝警示——危险并未解除，而是从外部转向了内部。
就在这死寂瞬间，一名站在后方的赏金猎人猛地后退两步，手中短刃指向倒地之人，声音发紧：“你根本控制不了这东西！这是禁忌契约术，强行催动只会引来反噬！”
另一人冷笑一声，披风猎猎：“现在说这些？我们已经被拖进这场烂局了。任务没完成，回去一样是死。”
现场气氛愈发紧张，有人握紧了武器，眼神中满是惶恐。
“那就别怪老子不讲规矩。”先前说话的壮汉一脚踹向倒地的施法者，对方毫无反应，只从嘴角溢出更多黑液。“为了十万金币拿命拼，值得吗？他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想操控鬼脸咒？”
争吵迅速升温。有人拔出武器，刀尖直指同伴：“谁敢临阵脱逃，我就让他躺在这儿！”
“放屁！”雷系幻兽师模样的男人怒吼，“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那是人吗？再打下去，下一个变成那样的就是你！”
几人彼此对峙，眼神中既有恐惧，也有不甘。原本统一的阵型开始松动，有人悄悄往后挪步，有人则死死攥着武器，目光在云璃一行与首领尸体之间来回扫视。
夜无痕低声道：“他们在怕。”
云璃没有回应，只是将光剑缓缓插入地面，双手交叠置于剑柄之上，做出暂不进攻的姿态。她知道，此刻任何主动出击的动作，都会让这群濒临崩溃的人重新团结起来。
林婉儿蹲在地上，指尖轻轻抚过火狐背部焦黑的毛发，低声说：“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们是被雇来的。”
雷鸣冷哼：“雇主给的好处够大，才让他们敢碰这种邪门手段。”
“可现在计划失败了。”林婉儿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没人想替一个死人背锅。”
云璃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们也看到了，强行使用禁忌之力的结果是什么。他体内的契约正在吞噬他自己，而你们，差一点就成了陪葬品。”
众人动作一顿。
她继续道：“钥匙关乎大陆平衡，不该落入任何势力之手。但你们可以选择——是继续为一场注定失败的任务送命，还是现在离开，保住性命。”
荒谷中一时寂静。
一名年轻赏金猎人下意识后退一步，握刀的手微微发抖。他身旁的老者低声骂了一句，却也没上前阻拦。
“谁敢走？”主战派中走出一人，脸上带疤，手持双钩，“任务奖金十万金币，违约者家族全灭！你们当雇主是摆设？”
无人应声。
那人环视一圈，发现已有三人悄然退出战斗圈，隐入岩影之中。他的脸色变了变，怒喝：“站住！你们给我回来！”
其中一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平静：“我不赌命。我娘还在等我回家吃饭。”
说完，转身离去。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恐惧一旦滋生，便如野火燎原。
云璃依旧站着，姿态未变，但眼神已悄然扫过敌阵。她注意到，最边缘的一名女子正缓慢收起弓箭，另一人则悄悄解下了腰间的通讯符石，显然是准备联络外界撤离路线。
内乱已经不可逆转。
夜无痕这时缓缓起身，右臂仍裹着冰层，行动略显迟滞。他捡起一块碎石，在掌心轻轻一捏，冰屑混着血迹洒落。这个动作不大，却让剩余敌人神经一紧。
雷鸣拄着断杖，忽然咧嘴一笑：“你们吵完了没有？要是没别的事，我们可以清场了。”
那持双钩的男人暴喝一声：“闭嘴！任务还没结束！只要钥匙还在他们手里，我们就必须——”
“你就必须什么？”云璃打断他，语气平静，“继续看着同伴一个个发疯、变异、最后变成行尸走肉？”
她指向地上那具躯体。此时，施法者的面部皮肤已完全龟裂，黑纹深入颅骨，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偶尔发出断续的低语，像是某种古老咒文的残片。
“他已经不是人了。”她说，“而你们，离他只剩一步。”
林婉儿适时点燃一团小火，在掌心旋转。火焰映照在她脸上，光影分明：“我知道你们接任务是为了钱，为了家人。可如果死了，金币还有什么用？”
这句话落下，又有两人选择后撤。
只剩下五人还站在原地，其中三人明显动摇，仅剩那名持钩者和另一名蒙面人仍执拗地守住前线。
“你们赢不了。”云璃看着他们，“我们不需要击败你们所有人，只需要等你们自己散掉。”
“放肆！”蒙面人突然抬手，一枚暗器疾射而出，直取云璃咽喉。
夜无痕早有防备，冰刃横挡，咔的一声将暗器击落。雷鸣顺势跃前半步，雷杖点地，残余电弧窜起数寸，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最后一遍。”云璃声音冷了下来，“放下武器，离开。否则，接下来的伤亡，由你们自己负责。”
持钩男子咬牙切齿，额头青筋跳动。他猛地转向身边仅剩的同伴：“你还信我吗？”
那人沉默片刻，缓缓摇头。
刹那间，他眼中的凶狠化作绝望。
云璃缓缓拔起光剑，金属与碎石摩擦的声音格外清晰。她向前迈了一步，肩头的晨曦灵蝶微微振翅，洒下一缕极淡的光晕，落在双方之间的空地上。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
而是一种宣告。
持钩男子终于松手，双钩落地。
其余几人纷纷抛下武器，有的低头快步离开，有的甚至踉跄着奔逃而去。
只剩下那具仍在轻微抽搐的躯体，静静躺在碎石坡中央，黑纹已蔓延至双眼，瞳孔彻底消失，只剩一片死寂的灰暗。
云璃没有放松警惕。她盯着那具身体，直到确认它不再有任何主动动作，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夜无痕走到她身旁，低声问：“真的让他们走了？”
“留下的才是麻烦。”她望着远方渐行渐远的背影，“活着的人会把今天的事传出去——禁忌之力不可控，代价远超报酬。”
林婉儿扶着岩壁站直身体，火狐虚弱地蹭了蹭她的腿。她看向云璃：“你觉得……雇主是谁？”
云璃未答。她的目光落在施法者胸口那枚即将消散的黑印上，隐约看出一点轮廓——像是一只被锁链缠绕的眼睛。
雷鸣咳了一声，吐出一口浊气：“不管是谁，下次不会派这么杂的队伍来了。”
云璃点点头，正要说话，忽觉肩头一沉。
晨曦灵蝶双翅微颤，光芒几近熄灭，最终轻轻合拢，安静伏在她衣领边。
她伸手轻抚它的背翼，触感微凉。
这时，地上那具躯体忽然又抽动了一下。
不是痉挛。
而是手指缓缓抬起，指尖对准天空，仿佛在指向某个看不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