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赞干布呕血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雪域高原,也通过隐秘的渠道,隐隐约约地飘到了安西。然而,与吐蕃境内的恐慌与颓丧截然不同,此时的安西都护府,在李恪的铁腕与马周的精心治理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并焕发出新的生机。
庭州,这座曾经的血火之城,如今已成为大唐经营西域的核心。城墙被加固加高,垛口上飘扬着崭新的唐字旗帜。城内,被战火摧毁的坊市重新建立,来自中原的丝绸、瓷器、茶叶与西域的玉石、香料、骏马在此交汇,人声鼎沸,商旅云集。马周推行的新政初见成效,轻徭薄赋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官道与水渠的修缮则如同血脉,将活力输送到安西的各个角落。
都督府内,李恪正在听取各方的禀报。
“王爷,截至本月,庭州、焉耆、高昌三地,登记在册的归业民户已超过战前七成,新垦荒地三万顷,秋粮入库在即,预计可满足我军及本地百姓半年之需。”马周捧着厚厚的册簿,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
“好!”李恪点头,“屯田之事,不可松懈。传令各军府,训练之余,亦需参与屯垦,以补军需。”
“是。”
“王爷,”侯君集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坐镇高昌,此番是特意前来庭州议事,“据斥候回报,吐蕃东部边境因‘破雪营’之扰,已是一片风声鹤唳,各部族怨声载道,松赞干布威望受损,短期内应无力组织大规模犯边。然,其小股渗透袭扰,恐不会停止。”
“无妨。”李恪神色平静,“‘破雪营’这把尖刀,既然已经插进去了,就不会轻易拔出来。王德知道该怎么做。至于小股袭扰……”他嘴角泛起一丝冷意,“来多少,杀多少。正好给新兵们见见血。”
他转而问道:“沈括,格物司那边进展如何?”
沈括立刻上前,脸上带着科研者的兴奋:“回王爷!新型猛火油已可小规模制备,威力远超吐蕃所用!针对吐蕃锁子甲的特制破甲箭,也已定型,开始装备‘破雪营’及军中精锐弩手。另外,根据对吐蕃复合弓的研究,我们对臂张弩的弩机和弦材进行了改良,射程和耐久皆有提升,正在加紧赶制。”
李恪满意地点点头。技术上的优势,是他敢于以少敌多、主动出击的最大底气。
“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李恪看向两位归附部落首领,“你二部此次协助‘破雪营’,有功于国。本王不会亏待你们。庭州官市,特许你二部设立专属商栈,税率减半。另外,新铸的‘安西通宝’,优先供应你二部流通。”
两位首领闻言大喜,连忙躬身道谢:“谢王爷恩典!我等必誓死效忠大唐,效忠王爷!”实实在在的利益,比任何空泛的承诺都更能凝聚人心。
处理完军政要务,李恪在马周的陪同下,走出都督府,漫步在庭州的街道上。
看着眼前逐渐恢复繁华的景象,听着耳边传来的各族语言交织的叫卖声,李恪心中并无多少志得意满,反而充满了对未来的思量。
“马先生,安西初定,然根基尚浅。吐蕃虽暂受挫,但其国本未伤,松赞干布更非庸主,必不会甘心。未来之挑战,恐怕更为严峻。”
马周颔首,深以为然:“王爷明鉴。如今安西,外有吐蕃虎视,内有新附之民心思各异,更有朝中……暗流涌动。王爷如今身处风口浪尖,一举一动,皆牵动各方视线。”
他话未说尽,但李恪明白其意。他在西域功劳越大,权柄越重,长安城内的太子、魏王,乃至那位雄才大略的父皇,心中的想法便越复杂。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李恪轻声念出这句话,随即却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桀骜与自信,“然而,若这棵树本身便是铜枝铁干,扎根万丈,又何惧区区风雨?”
他停下脚步,望向远方巍峨的天山雪峰,目光深邃而坚定。
“安西,不仅是大唐的西陲屏障,更是未来帝国通向更广阔天地的桥梁。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将士们的鲜血,也承载着万千黎民的生计。我既受命于此,便要做这中流砥柱,定风波,安黎庶,开太平!”
“至于长安的风雨……”他收回目光,看向马周,“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方能岿然不动。我们要做的,便是将这安西,打造成真正的铁壁铜墙,让任何觊觎者,都望而生畏!”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已与脚下这片土地,与身后这座雄城融为一体。
马周看着李恪挺拔如松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这位年轻的亲王,已然褪去了最初的青涩与冲动,变得愈发沉稳、睿智,更兼具了一种睥睨天下的气魄。或许,他真能成为这帝国西陲的定海神针,乃至……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格局。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快步走来,低声禀报:“王爷,长安有密使至,正在府内等候。”
李恪与马周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长安的风,终究还是吹到了这西域边陲。
李恪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恢复平静。
“回府。”
无论长安来的是嘉奖、是试探,还是别的什么,他都已做好准备。如今的安西,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仰仗中原鼻息的边陲军镇,而是他李恪一手打造,足以抗衡任何风雨的基业!
砥柱中流,稳如泰山。他倒要看看,这帝国的狂澜,最终将涌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