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点还在。
它就停在舰队前面，离得不远。信号和三天前发现的一样，那种特别的脉冲，规律得很，像是故意留下的线索，等着他们上钩。雷煌盯着那个光点，眼睛一眨不眨。他的机械眼一直在扫描敌人的信号，可看到的数据乱七八糟，拼不起来。不是因为加密太强，而是信息本身好像坏了。
他右手按在控制台上，手心下的金属有点烫。战甲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电流从他背上窜上来，在肩膀处冒出火花。
“关掉所有不用的频道。”他说，声音很低，“重新连量子加密，用三级跳频。”
命令一下，指挥舱安静了几秒。通讯官快速操作，屏幕上的灯一个个灭掉，又亮起绿灯。七支队伍重新连接成功，延迟没了，数据也通了。可就在这个时候，雷达突然响了。
不是后面来的。
是前面、左边、右边、下面——四面八方冒出了几十个红点，密密麻麻围过来。它们速度快，走的是圆形路线，动作整齐得不像机器控制的，倒像是一起动的念头。没有身份识别，也不说话，只有越来越近的压力。
“敌人来了！”导航员喊了一声，声音有点抖。
雷煌猛地张开双臂，全身绷紧。蓝白色的电光从他身上炸出来，顺着战甲往外喷，照亮了整个台子。他把磁场拉到最大，用自己的身体当核心，在六艘战舰外面撑起一个球形护盾。电网刚成，第一波炮火就到了。
轰！
护盾晃了一下，能量一圈圈散开。一艘护卫舰被擦到，侧边的装甲直接没了，露出里面发红的管线。警报声不断，但没人后退。引擎轰鸣，各舰调整位置，稳住队形。
“别乱！”雷煌大声吼，“频率不能断！9.4太赫兹必须保持！”
各舰立刻响应。引擎调到最高，六艘船靠得更近，组成楔形阵。护盾稳了一些，但负担越来越重。控制台显示：72%……74%……76%。每涨一点，大家都觉得心口压得更紧。
艾德琳站在操作台前，双手撑着台子，手指发白。她的项圈很烫，已经开始冒烟，皮肤都烧黑了。她是灵能者，也是舰队唯一的干扰源。普通手段没用，只能靠她把剩下的灵能输进干扰系统，才可能活命。
她不能再等了。
她深吸一口气，切断了三个备用连接。剧痛立刻冲进大脑，像有烧红的钉子扎进脑袋。但她没停，把最后的力量全送进系统。
一股无形的波扩散出去，像水里扔了块石头。
敌人的瞄准乱了。原本对准的炮口偏了方向，几轮攻击落空，在远处炸出大片光团。光芒一闪就没了。
只撑了不到十秒。
敌人很快调整过来，攻击变得更准，更狠。
“他们适应了。”她开口，嘴角流血，声音弱但冷静，“这不是普通的AI学习，他们在变强。”
凯莉斯被绑在椅子上，头上贴着降温片，呼吸急促。她闭着眼，眼皮一直跳，脑子像在承受巨大压力。她在看未来。
不是猜，是真的看见。
三秒前。
她看到下一波攻击会从上方和左后方夹击，两道光束同时打中旗舰顶部的传感器。画面很清楚——金属融化，线路爆炸，舱内全是警报声。
她猛地睁眼，声音沙哑：“往上十五度，左转七度，马上！”
舰长没多问，立刻下令。
舰队微调方向。两秒后，两道红光从底下掠过，打中后面的小行星，整块石头当场炸成一团火云。
“躲开了。”雷达员喊，语气惊讶。
雷煌看了凯莉斯一眼。她脸色苍白，鼻子里流出血丝，整个人快撑不住了。但他不能让她停下。战斗才开始，她是唯一能看清未来的人。
“再来一次。”他说，声音低但坚决。
她点头，闭上眼。
这次更疼。信息像刀子一样割神经，撕得脑仁疼。她看到未来五秒内的三次攻击节奏，还看到第三波之后藏着一次偷袭——一枚穿刺弹正从空间裂缝里滑出来，目标是能量核心接口。这东西不是常规武器，是从别的维度爬出来的，带着腐蚀现实的波动。
“第三波打完……立刻降频0.3赫兹！”她几乎是喊出来的，“不然护盾会炸！”
雷煌立刻明白危险在哪。如果护盾频率不变，就会和穿刺弹的震动共振，整个系统都会崩。他手动进入底层，绕过安全限制，直接改参数。手指飞快敲击，代码刷屏滚动。
就在他改完的瞬间，第三轮攻击落下。
轰隆！
护盾剧烈晃动，边缘裂开，但没破。能量分散开了，关键部分没事。穿刺弹撞上护盾，空间扭曲了一下，像玻璃凹进去又弹回来，然后被弹走，消失在太空里。
“成功了。”工程师喊，声音发抖，“我们活下来了！”
没人敢松口气。
雷达上，敌舰越来越多。新的战舰从黑暗中出现，样子怪异，不像人类造的。外壳发绿，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后拼起来的。炮口排列奇怪，攻击没规律，却总能打中。
“这不是普通舰队。”艾德琳喘着气，手还在抖，“它们在学，而且是一起学。”
雷煌看着敌舰的动作，忽然发现不对。它们移动混乱，但每次转向都伴随着一种相同的能量波动——频率一样，步调一致，像是被同一个意识控制。
“不是AI。”他说，声音冷，“是大家一起用灵能连着。”
“谁能做到？”有人小声问，语气害怕。
“奸奇。”艾德琳说出这个名字时，肩膀下的皮肤开始发青，那是被亚空间污染的迹象。她忍着难受，继续分析信号，“他们是用活人组成的网络在指挥……每个战舰都是神经末梢，真正的主脑藏在更高维度。”
雷煌眼神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敌人不是追他们，是早就等着他们进来。那个红点不是侦察，是诱饵。真正的埋伏，从他们进R-9航段就开始了。这片区域本不该有信号，可偏偏出现了——那是陷阱的开关。
“我们不能停。”他说，目光扫过所有人，“任务必须完成。”
“可我们现在动不了！”一个军官喊，“护盾81%了，再打两轮就碎了！”
雷煌没答。他抬起右手，掌心对准控制台中间的磁场阀。刀柄上的裂痕闪了一下——那是三年前冥王星战役留下的伤，也是他最后一次失去兄弟的地方。他用力按下开关，强行提升输出。
电流从他手臂冲进系统。护盾强度猛升，达到理论极限的91%。周围空间开始扭曲，靠近的敌舰短暂减速。
“听好。”他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全舰，平静却有力，“接下来三十秒，我会把护盾变成锥形，打开一条路。你们只管往前冲，不要回头，不要恋战。”
“你要干什么？”艾德琳抬头看他，眼里有了恐惧。
“破局。”他说。
她懂了。这是自杀式操作，他会承受全部反噬。一旦失败，护盾崩，他的神经也会烧毁，变成废人。
“你撑不住的。”她说，声音很小。
“我只要撑够三十秒。”他看着她，又看向凯莉斯，“你们带大家走。”
凯莉斯想说话，却被医疗组按住。她的预知还在继续，画面越来越碎，但她看到了一丝希望——通道尽头有个空档，足够舰队逃出去。那是敌人切换坐标时的0.8秒延迟，极短，但能活命。
“可以……”她低声说，嘴唇干裂，“只要三十秒……就能出去。”
雷煌点头，双手猛然合拢。
护盾开始变形。球形向前收，变成尖锐的蓝色锥体，像矛一样刺向敌人最弱的一环。敌舰立刻集中火力，十几道光束同时打来。
护盾剧烈震荡。
数值暴跌：88%……85%……80%。
他身体发抖，血管凸起，像有电流在里面乱撞。牙咬得咯咯响，汗混着血从额头流下。战甲报警，但他没放手。
“冲！”他吼。
旗舰带头冲，其他五艘紧跟，全速前进。炮火在身边炸开，护盾边缘不断掉落，化作光尘。但通道没断，像一把劈开黑夜的刀。
艾德琳死死盯着前方，手还在敲键盘，想用最后的灵能掩护舰队。她的项圈终于裂开，黑烟冒出，带着臭味。她咳出血，但没停下。
凯莉斯突然睁眼，瞳孔全黑。
她看到了——一道隐藏的狙击光，从侧面陨石阴影里升起，无声无息，目标不是战舰，是雷煌的头。那是高维投影的远程打击，避不开。
她张嘴，却发不出声。
只能看着那道光，划破黑暗，直奔他后颈。
就在命中的刹那，雷煌本能地一偏头——不是靠眼睛，是战场多年练出的反应。光束擦过肩甲，金属瞬间汽化，露出焦黑的肉。
他闷哼一声，没倒下。
“还有十七秒。”他在心里数。
护盾还在，通道没断。
前面，星空亮了起来。
那是跃迁点的光，是生路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