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轰鸣，雷煌的手从接口上拿开。他的手指还在发麻，像是被电过一样。他没甩手，只是把手放在控制台上，掌心贴着冰凉的金属。蓝色的电光从他脖子和肩膀冒出来，在空中飘着，连成一片看不见的网。
这不是普通的操作，是他的意识和飞船连在一起。整艘船的系统轻轻震动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他的命令。
屏幕上显示航线正常，红色的线直直地指向远处那片红雾区域。那里叫“x-7R”，官方说是死寂带，三百年来吞了十七支舰队，没人回来。现在跃迁完成，舰队已经进入深空。所有战舰都调整了位置，护盾关小，为了省能量加速前进。这任务不是普通航行，是要穿过黑暗，冲进去。
“航速达到光速七点三倍。”艾德琳说话了，声音很平。她坐在终端前，手套按在通讯器上，手指有点发白。她的灵能在一点点释放，每次波动都很小，怕引起空间波动。脖子上的项圈发热，那是抑制器在工作，但她没管它，只是一遍遍检查各舰有没有回应——十二艘主力舰，四十七个单元，只要有一个慢了超过0.03秒，就会出问题。
“第三编队偏了一度。”凯莉斯突然说，眼睛闭着。她的翅膀抖了一下，骨头缝里闪出蓝光，又灭了。她靠在墙边，看着瘦，却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前面三点二光分的地方有引力变化，不是自然造成的。”
雷煌马上调出星图。画面在他眼前展开，坐标重新算好。一片没标出来的陨石带正在慢慢挡住原来的路，粒子太密，超安全值百分之四十。雷达发现不了，AI也预测不了，只有凯莉斯能看见——那是她用命换来的一点未来片段。
“改道。”他说，声音不大，但谁都听得懂。手指划过屏幕，新路线自动生成。指令通过量子链传给主AI，再由艾德琳加密发到每艘船。每个字都压缩到最小，防止被人截获。
舰队开始转向。引擎推力调整，侧面喷口点火，整个队伍像刀一样缓缓转弯，在宇宙中划出一条细弧。没人报警，没人慌乱，一切都很准。这是练过上千次的结果，也是生死换来的习惯。
“尘埃区边界进探测范围了。”艾德琳盯着数据，眼神一紧，“电磁干扰变强，护盾校准慢了百分之十二，五分钟后可能撑不住。”
雷煌闭眼，体内的磁场一下子铺开。这次不是试探，是全面展开。蓝光从他四肢冒出来，在空中织成一张网，包住整个舰队。这层网不强，挡不了大攻击，但能让各舰知道彼此在哪，补上雷达失效的盲区。每艘船的位置他都能感觉到，就像自己的手脚。
“我能感觉到它们。”他说，声音低，“保持距离，别靠太近。前面有个三百米大的碎片团，正在转。”
通讯里传来轻轻的回应。一艘巡洋舰差点偏离，护盾晃了一下，但凯莉斯提前说了，所以及时修正了。差0.8度，但要是没发现，整个队伍都会撞上去。
八分钟后，干扰来了。
红外信号乱跳，磁网显示好几个点一闪就没了。一艘驱逐舰尾部护盾炸了的画面在艾德琳屏幕上闪了一下，但系统自动拦截，启动应急程序。
“第二波干扰结束。”艾德琳低声说，“队伍完整，没人受伤。”
雷煌点头，身体深处有点疼，像血管里进了沙子。他减小磁场输出，只留最基本的感知。胸口的地核结晶有点烫，能量还算稳，但消耗一直在积。这种状态他最多还能撑六小时。
凯莉斯让翅膀上的蓝光流了一会儿。裂缝被填了一些，淡蓝液体顺着骨头缝走，发出轻微嗡声。但她不能停。预知必须继续，哪怕身体一点点坏掉。每次看未来，都是撕一次灵魂。
“你该休息。”艾德琳看了她一眼，语气平常，但眼里有担心。
“还不行。”凯莉斯摇头，声音轻，但很坚定，“门没开，但他们已经在等了。”
雷煌站在主控台前，看着前方。星星被速度拉成长条，像光带一样往后退。他知道，越靠近目标，危险就越不只是物理上的。真正的威胁，藏在时间和意识之间。
突然，凯莉斯身子一僵。
翅膀猛地张开，蓝光狂闪，然后灭了。她整个人软下来，靠着墙滑下半截，嘴角流出一丝金黄色的液体——这是精神超载的表现。
“怎么了？”雷煌转身，一步冲到她身边。
“信号……变了。”她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七个共振点，节奏不对。”
艾德琳立刻接入监测。原本稳定的七次脉冲乱了，有两个点的能量提前了0.003赫兹，虽然不多，但不该这样。这不是误差，也不是机器坏了，是有人动了手脚。
“是干扰？”她问，手已经准备启动反制程序。
雷煌把手放回收集接口，再次激活磁场。他想查亚空间波动，却发现感知像隔着一层雾，信息模糊、延迟、还被改过。
“不是自然问题。”他说，眼神冷了，“有人在调频率。”
“谁？”艾德琳问，声音绷紧。
“不知道。”雷煌盯着屏幕，呼吸变轻，“但他们用了和我们一样的启动程序。”
凯莉斯闭眼，强行再连预知链。这次她不管反噬，让意识冲进时间裂缝。画面出现：一座城市倒挂在空中，建筑像钟乳石往下垂；钟楼顶站着一个人披着斗篷，手里拿着一块和雷煌胸口一样的结晶，发光的节奏和舰队完全一致。
画面一闪就没了。
她睁眼，嘴角流血，手腕发抖。
“他们已经有钥匙了。”
舰桥安静了几秒，连引擎声都像冻住了。
雷煌沉默几秒，按下全舰广播。声音冷静，没有情绪，但传遍每一寸空间：
“所有战舰注意，关掉非必要电源，启动三级静默协议。任何人不准接外部频道，发现异常频率马上切断。重复：这不是演习。”
命令传下去。灯变暗，非战斗系统关闭。生态循环节能，AI降级运行，内部通讯改用物理线路。整支舰队像幽灵一样滑进黑暗，连热量都被压到最低。
艾德琳重新戴上手套，手按在通讯核心上。项圈越来越热，红灯开始闪，但她没退。她知道，她是舰队的耳朵，是背后虚空唯一的守望者。
“我会盯住后方频道。”她说，“如果有东西跟着我们，我第一个发现。”
雷煌走到凯莉斯身边，扶住她的手臂。两人没说话，但量子绑定让他们共享了一瞬的意识——那是确认对方存在的信号，是战友之间的信任。
“还能撑多久？”他问。
“够到终点。”她答，声音弱，但没犹豫。
舰队继续前进。航程完成了百分之十八，离目标还有几十小时。红雾星域在前面若隐若现，引力模型显示中心质量越来越大，还有规律地跳动——那不是黑洞，也不是星体残骸，是一扇“门”。
这时，主雷达跳出一段未知信号。频率很低，只持续两秒，内容看不懂，但格式和七帧编码很像——那是打开“门”的初始握手信号。
艾德琳立刻抓取数据包，准备追踪来源。
雷煌却抬手，声音果断：“别打开。”
她停下，手指悬在按键上方。
“这不是信息。”他盯着那串跳动的字符，眼里映着红光，“这是呼吸。”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不是通讯，也不是警告。
是有东西，在另一个维度，正静静听着他们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