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表盘内侧的刻痕,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开了小满浑浑噩噩的恐惧。那不再是模糊的符号或坐标,而是清晰、冰冷、带着倒计时的数字:23:59:58。秒数在她凝视的瞬间,跳到了57。
不是过去事件的记录,是未来!是某种事件发生的倒计时!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让她几乎站立不稳。这怀表,它不仅记录、共鸣,它还在预言?或者说,它接收到了某个即将被执行计划的“定时信号”?
二十三小时五十九分钟之后,会发生什么?下一次测试?还是……最终的收割?
她猛地将怀表揣进口袋,仿佛那冰冷的玻璃表盘会灼伤她的视线。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她冲到病房门口,拉开门,走廊里已经恢复了秩序,医护人员行色匆匆,仿佛凌晨的混乱只是一场噩梦。但这种表面的平静,此刻在她眼里却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抑。
她需要找到那个放金属盒的人,需要知道Ψ代表什么,需要明白这倒计时的尽头是什么。可她能找谁?护士长闪烁其词,医生只关心生理指标。她像个手持引爆器却找不到导火索源头的人,孤独而绝望。倒计时的滴答声,仿佛直接在她脑海里响起,一声声,催命符般敲打着她的神经。
律师这次带来的,不是纸张,而是一个用最普通的信封装着的、指甲盖大小的透明塑料片,看起来像某种钥匙卡或门禁芯片的残片。塑料片的一角,用几乎看不见的激光刻着那个熟悉的Ψ符号,符号下面,是一串比上次更加精确的经纬度坐标,精确到了小数点后六位。
“东西是在测试地点下游三百米的河道淤泥里发现的。”律师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快得像在躲避监听,“属于某个……非公开研究机构的废弃门禁系统。机构注册名称是‘潘多拉生物共振实验室’,三年前已注销。”
潘多拉……共振实验室。Ψ符号。主动测试。
苏婉的指尖捏着那片薄薄的塑料,冰冷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线索像散落的珠子,正在被一根名为“共振”的线串联起来。一个专注于生物共振(很可能就是意识能量场)研究的隐藏实验室,目标直指林默。测试是为了评估,评估之后呢?是利用,还是销毁?
她将塑料片紧紧攥在手心,棱角硌得生疼。
“找到这个实验室的旧址,找到和他们有关的一切。”她的命令不容置疑,“尤其是,关于‘容器’稳定性临界点的研究资料。”她用了“容器”这个词,冰冷而准确。在她心中,林默的价值在于其承载的能力,而任何可能损坏“容器”的行为,都必须在她掌控之下。
律师脸色微变,显然清楚这个任务的危险性,但他没有反驳,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苏婉知道,她放出的猎犬,已经嗅到了最关键的血腥味。倒计时在滴答作响,她必须在指针归零前,成为持枪的猎人,而非被困的猎物。
放风时,天空飘起了冰冷的细雨。林小雨仰起脸,任由雨滴落在脸上。雨水带来的凉意,与她体内那种因感知到强大能量余波而兴奋的灼热感形成鲜明对比。她走到操场边缘,靠近围墙排水沟的地方,蹲下身,系并不存在的鞋带。
她的手指飞快地在湿漉漉、长着青苔的砖缝间划过。触感反馈告诉她,其中一块砖的侧面,有新鲜刻划的痕迹。不是随机的划痕,是几个简单的几何图形组合,指向一个方向,旁边刻着一个小小的数字“6”。
信息收到了。并且,对方告知,下一次信息传递在六天后。效率太低了。林小雨眼神一冷。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操场。雨水在地面汇聚成浅浅的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铁丝网的剪影。她看似随意地走到一个水洼边,停下,低头看着水面。然后,她用脚尖,极快地在水中划了一下。
不是写字,而是划出了一个类似正弦波被突然截断的图案,紧接着,是一个尖锐的箭头,指向医院的大致方向。最后,她用脚跟轻轻跺了一下地面,溅起细小水花。
水痕会很快消失,脚印也无从查起。但这瞬间的图像,以及那一下跺脚传递的轻微震动(结合之前测试证明环境对震动敏感),足以被假设存在的高灵敏度监控设备捕捉和分析。她在用环境做画布,用行为当画笔,传递一个紧迫的信息:波动出现异常峰值,指向医院,需要加快行动。
风险极大,但收益更高。她需要外面的反应更快,需要那“压力测试”更频繁、更剧烈。她要在这摊被搅浑的水里,摸到那条能咬断枷锁的鱼。
小满最终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怀表倒计时的事。她只是更仔细地记录林默任何细微的变化,更警觉地观察每一个接近病房的人。她给那盆玉兰换了水,发现其中一朵花的花瓣边缘,出现了一圈不自然的、近乎金属光泽的焦黄色,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燎过。
倒计时:23:10:33。
时间像一条越收越紧的绞索。小满坐在床边,握着林默冰凉的手,第一次感到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她不知道二十四小时后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当那一刻来临,她绝不会独自逃离。
窗外的雨下大了,敲打着玻璃,声音密集而冰冷,像是无数个细小的倒计时器,在同时作响。整个世界,仿佛都沉浸在一场等待最终判决的寂静里,只有雨声,和脑海中那无声却震耳欲聋的滴答声在回响。那怀表玻璃下闪烁的数字,像一块越来越锋利的冰棱,悬停在所有人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