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弩箭带着尖啸掠过头顶的瞬间,沈清辞只觉得一股巨力将她扑倒在地,脸颊擦过粗糙的地面,火辣辣地疼。耳边是阿福压抑的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阿福哥!”沈清辞惊惶地扭头,只见阿福压在她身上,左肩胛处赫然插着一支颤巍巍的弩箭,鲜血正迅速浸透了他的衣衫!
“别动!”阿福咬牙低吼,脸色因剧痛而煞白,但眼神依旧锐利,迅速扫视着箭矢射来的黑暗方向。
车夫老周反应极快,几乎在箭响的同时已抽刀在手,一个翻滚躲到马车轮后,低喝道:“有埋伏!护住姑娘!”
河滩上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芦苇的沙沙声和几人粗重的喘息声。敌暗我明,情况危急!
沈清辞心脏狂跳,强迫自己冷静。她看到阿福伤口流血不止,急忙从怀中掏出随身带的干净布条和金疮药粉——这是她习惯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的。她颤抖着手,想帮阿福止血。
“先……先别管我!”阿福推开她的手,额上冷汗涔涔,“找掩体!对方不止一个人!”
老周也低声道:“箭是从北边芦苇丛射来的,听风声,至少两个弓手。妈的,被盯上了!”
就在这时,北边芦苇丛中传来一声唿哨,紧接着,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蹿出,手持钢刀,直扑过来!速度极快!
“来了!”老周怒吼一声,挥刀迎上,与冲在最前的两个黑衣人战在一起,刀光闪烁,碰撞声刺耳。他身手竟出乎意料地矫健,一时间挡住了攻势。
但另外两个黑衣人却绕过战团,目标明确地冲向沈清辞和阿福!
阿福强忍剧痛,右手拔出腰间短刃,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失血而踉跄了一下。沈清辞见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抓起地上一块石头,挡在阿福身前,虽然手抖得厉害,却死死盯着冲来的敌人。
千钧一发之际,南边的芦苇丛中突然也传来几声弓弦响动!数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向那两名冲向沈清辞的黑衣人!
黑衣人没料到背后还有埋伏,慌忙挥刀格挡,攻势一缓。趁此机会,南边芦苇丛中冲出三四条人影,为首一人身形瘦小,动作却快如闪电,手中一根短棍舞得呼呼生风,直取黑衣人要害!
“是容婆婆的人!”阿福惊喜地低呼一声,精神一振。
新来的几人加入战团,顿时扭转了局势。黑衣人见对方有援兵,且战力不弱,互相对视一眼,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虚晃几招,迅速退入芦苇丛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过程不过几十息的时间,来得快,去得也快。
河滩上暂时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血腥味和紧张的喘息声。
那瘦小身影收起短棍,快步走到沈清辞和阿福面前,扯下蒙面巾,果然是一脸肃容的容婆婆!“丫头,没事吧?”她快速打量了一下沈清辞,见她只是受了惊吓,略松口气,又看向受伤的阿福,“伤得重不轻!”
老周也收了刀过来,身上沾了些血迹,但看起来并无大碍:“容婆,你们来得太及时了!”
容婆婆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阿福的伤口,眉头紧锁:“箭上有毒,还好入肉不深。必须先拔箭解毒!”她利落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药粉递给沈清辞:“丫头,按住他伤口周围,我拔箭时你立刻撒上药粉!”
沈清辞连忙照做,双手死死按住阿福肩头。容婆婆手法极快,看准位置,猛地将弩箭拔出!阿福闷哼一声,几乎晕厥。沈清辞立刻将药粉撒在汩汩冒血的伤口上,药粉触血,发出一阵轻微的“滋滋”声,血流竟真的慢慢止住了。
“暂时稳住了,但需尽快找地方仔细清理余毒。”容婆婆松了口气,看向沈清辞,“你们怎么会被伏击?路线泄露了?”
老周沉声道:“不清楚。按计划这条路应该很安全。对方像是早有准备,就等着我们换船。”
容婆婆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此地不宜久留!对方可能还有后手。船不能用了,目标太大。跟我走,我知道附近有个安全屋。”
她指挥着同来的两个汉子做了一个简易担架,抬起因失血和中毒而意识模糊的阿福。容婆婆对老周道:“老周,你处理一下马车痕迹,然后绕路回庄报信,告诉少爷这边的情况。”
老周点头:“明白!容婆,姑娘就交给您了!”
容婆婆点点头,拉起沈清辞的手:“丫头,跟我走,脚步轻点。”
一行人迅速离开河滩,钻入茂密的芦苇荡,在容婆婆的带领下,在几乎无法下脚的泥泞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沈清辞紧紧跟着,心脏依旧跳得厉害,时不时回头担心地看看担架上的阿福。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一个隐蔽在土坡下的、几乎被荒草淹没的低矮木屋。容婆婆示意停下,警惕地观察片刻,才上前有节奏地敲了敲门。木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粗布衣、面色憨厚的中年农妇探出头,见到容婆婆,低声道:“容婶,快进来!”
木屋里十分简陋,只有一张土炕、一张桌子和几个树墩当凳子,但收拾得干净。众人将阿福小心地安置在土炕上。容婆婆对那农妇道:“秀娘,烧点热水,再把我的药箱拿来。”
叫秀娘的农妇应声而去,很快端来热水和一个旧木箱。容婆婆打开药箱,里面各种药材、刀具一应俱全。她熟练地为阿福清洗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又喂他服下一颗解毒丸。
忙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阿福昏睡过去,但呼吸平稳了许多。容婆婆这才擦了擦汗,坐到桌边,示意沈清辞也坐下。
“丫头,吓坏了吧?”容婆婆递给她一碗热水。
沈清辞接过碗,手还有些抖,低声道:“谢谢容婆婆救命之恩。”
容婆婆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次伏击不简单,对方连我们秘密转移的路线和时间都摸清了,庄子里……恐怕还有内鬼没挖干净。”
沈清辞心中一惊:“那……陆公子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少爷那边暂时应该无碍,赵巡检刚退,对方短期内不敢再用官府明目张胆动手。但暗地里的手段,防不胜防。”容婆婆眉头紧锁,“当务之急,是把你安全送到新的落脚点。这里也不能久待,天亮后我们必须离开。”
沈清辞点点头,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吴伯给的那个锦囊:“容婆婆,这是吴伯临走时给我的,说关键时刻或可防身,您看……”
容婆婆接过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是几颗龙眼大小、黝黑发亮的铁珠,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霹雳子?”她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吴老鬼倒是舍得给你好东西。这玩意用力摔在地上或撞击硬物,会爆开产生烟雾和巨响,能吓退敌人或制造混乱。收好,关键时刻能保命。”她将锦囊递还给沈清辞,仔细教了她用法。
天大亮后,容婆婆让一个手下先行出去探路。不久,探子回报,附近没有发现可疑人影。容婆婆决定立刻动身。秀娘找来两身普通的粗布衣服让沈清辞和容婆婆换上,又准备了些干粮。
“阿福伤势重,不宜远行,先留在秀娘这里养伤。”容婆婆安排道,“我亲自送你往下个据点。”
沈清辞担忧地看了看昏睡的阿福,点了点头。
告别秀娘,沈清辞跟着容婆婆再次上路。这次他们不走水路,也不走大路,而是专挑荒僻的山间小径。容婆婆经验丰富,时而疾行,时而隐匿,巧妙地避开可能的眼线。
一路上,沈清辞默默跟着,心中五味杂陈。从清河镇到陆家庄,再到这荒山野岭,她仿佛卷入了一个越来越深的漩涡。敌人层出不穷,手段阴狠,而自己似乎成了各方争夺的关键。她摸了摸怀中那冰凉的玉扣和沉甸甸的霹雳子,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压在心头。
傍晚时分,两人翻过一座山梁,眼前出现一个小山谷,谷底有几间炊烟袅袅的茅舍。
“到了,就是那里。”容婆婆指着山谷,“那里是个猎户村,与世隔绝,很安全。我们在那有可靠的人接应。”
看着山谷中宁静的景象,沈清辞稍稍松了口气。也许,这里能暂时安稳几天吧。
然而,就在她们准备下山时,容婆婆突然猛地拉住她,蹲下身,示意她噤声。容婆婆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山谷入口处——那里,不知何时,停着两辆装饰普通的马车,几个穿着劲装、看似寻常路客的人,正看似随意地站在那里,目光却不时扫向进村的唯一小路。
容婆婆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低声道:“不对劲……村里有生人!而且……看架势,是练家子!”
沈清辞的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