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婉眼帘都未抬,只淡声道:“猜不出来。还有,我说过多少次了,在咱们自己院里,不必自称‘奴婢’。”
朱羽吐了吐舌头,嬉笑道:“嘻嘻,一高兴就给忘了。”她边说边顺手拿过慕容清婉手中的书卷,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小姐,听说宫里出了大事!一位贵人得了怪病,太医院那群老头子都束手无策,如今正暗中四处寻访神医呢!您猜猜,这位贵人是谁?”
慕容清婉闻言,唇角微弯,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却只看着她,并不接话。
朱羽见她毫无惊讶之色,眨了眨眼,恍然大悟:“您……您早就知道了?看来沈风那傻小子这银子是白花了,买来的消息,小姐您竟已先知先觉。”
她凑近些,按捺不住好奇,声音压得更低:“您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手?奴婢……我竟半点未曾察觉。”
“庆功宴上。”慕容清婉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既敢当众对我出言不逊,便该承当这份教训。”
银针封穴,乃是慕容清婉的独门绝技。莫要小看那纤细如牛毛的银针,在她手中早已运用得炉火纯青。
一旦精准刺入特定穴位,不仅能令人悄然陷入昏迷,更能通过手法与力道的精妙控制,延迟病症发作的时辰。
此法与寻常下毒截然不同。下毒一道,若遇上行家,难免留下蛛丝马迹,终有败露之险。
而银针留下的细微痕迹,若非有意细细探查,几乎难以察觉。嘉禾金枝玉叶之躯,太医纵有疑虑,也绝无可能仔细验看其周身肌肤。
在宫中病发,病因成谜,任谁想破头,也决计查不到她的头上。
待到那时,她以皇嫂的身份入宫探病,寻机取出那枚银针自是易如反掌。
“活该,自作自受。”朱羽撅着嘴愤愤道。
“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罢了。”慕容清婉轻轻摇头,“我本无意取她性命,略施惩戒,让她受些苦楚便够了。”
说着将书卷搁在石桌上,“好了,不提她了。你去厨房看看今晚备了些什么膳食。”
“是。”朱羽应声正要转身,忽又想起什么,回禀道:“对了小姐,方才我回府时,瞧见夜枭行色匆匆地出府去了。我唤他,他竟像没听见似的。看他那模样,似是出了什么急事。”
慕容清婉闻言,眉头微蹙。细细想来,自昨夜起便不曾见过世子,这些时日都是张管家在中间传话。
她又仔细回想那日宫中的情形——世子在宴席上看似无恙,可回府的马车上,与她说话时气息明显急促,手一直不着痕迹地按着胸口。
当时只当他是累了,如今想来,竟是自己疏忽了。
世子定然是出事了。
晚膳时,慕容清婉食不知味,筷子在碗中拨弄了几下便再无心用饭。犹豫再三,终究放心不下,起身理了理衣裙,径直往世子的院落走去。
“劳烦通报一声,本妃有要事需与世子相商。”慕容清婉立在院门前,对守门侍卫说道。
侍卫躬身行礼:“参见世子妃。世子正在处理要务,吩咐不见外客,还请世子妃改日再来。”
“若本妃执意要进呢?”侍卫越是阻拦,慕容清婉心中不安越甚。这一整晚她都心神不宁,此刻站在院门外,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还请世子妃莫要为难属下。”侍卫首领萧一的手悄然按上刀柄,神色戒备。
慕容清婉强压下硬闯的冲动,放缓语气:“本妃并无恶意,只是担忧世子安危。只要确认世子无恙,本妃自会离开。”
“属下见过世子妃。”
正当僵持之际,夜枭自院内快步走出。
慕容清婉如见转机:“夜枭来得正好。本妃有要事需面见世子,劳你通传一声。”
夜枭却恭敬而坚定地行礼:“世子严令,任何人不得踏入院中半步。世子妃,还请莫要让我等为难。”
慕容清婉眸光一凛,不再迂回,直截了当问道:“世子可是出事了?”
夜枭被她问得一怔,随即面色转冷:“世子妃多虑了。世子确有要务在身,请您即刻离开,否则……属下就只能得罪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在哀叹——主子严令不得放行,他夹在中间,实在是进退两难!
见夜枭如此反应,慕容清婉不再多言,身形一动,便要硬闯入院。
“世子妃!”
夜枭佩刀瞬间出鞘,横拦在她面前,“那就恕属下无礼了。”
话音未落,慕容清婉已迅疾出手,一拳直袭对方面门,动作快得惊人。夜枭未料她攻势如此凌厉,急忙侧身闪避,堪堪躲过。
霎时间,五六名黑衣人如鬼魅般现身,将慕容清婉团团围住。
“拦住世子妃即可,不得伤她分毫!”夜枭急声下令。
黑衣人得令,出手处处顾忌,一时竟落了下风。慕容清婉却是步步紧逼,招式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世子妃,请您离开!属下也是奉命行事!”夜枭语气中已带了几分恳求。
此时慕容清婉已逼近萧承宇的书房,一股浓重的药味随风飘来,她心头一紧,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本妃再说一次,我要见世子。”她声音清冷,目光如炬,“你也知道,我通晓医术。”
慕容清婉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趁夜枭分神答话的刹那,身形一矮,从他刀锋下的空档疾掠而过,直扑那紧闭的书房房门!
“世子妃不可!”
夜枭惊骇回头,已然不及。
“砰——!”
慕容清婉运足内力,一掌震开房门,浓烈得几乎化不开的药味混杂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她心头猛地一沉。
室内光线昏暗,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萧承宇靠坐在临窗的软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唇上毫无血色,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呼吸声粗重而艰难。
他外袍松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心口处赫然缠着厚厚的绷带,此刻正隐隐渗出一片刺目的鲜红!
他显然没料到慕容清婉会强行闯入,抬眸看向她时,眼中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愕与……一丝狼狈。
“清婉……”他试图坐直身体,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