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信在劲风中猎猎作响,段无咎手腕一抖,羊皮纸完全展开。茶渍渗透的纸面上,被刮去的旧字痕迹在昏暗的密室中若隐若现。
大师不妨仔细看看。段无咎两指捏着信纸一角,拇指在西夏借道辽境几个字上重重一抹,这墨色浮在茶渍上,像是新写的吧?
玄苦周身劲气鼓荡,僧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的双拳也泛起一层古铜色的光泽,仿佛此刻蓄积着无尽的力量。只见他右拳紧握,当胸直捣而出,这一拳犹如雷霆万钧,带着大金刚拳的刚猛劲风,直直地朝着三丈外的石灯台轰散而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石灯台在这股强大的拳劲冲击下,竟然剧烈地摇晃起来,上面原本光滑的表面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仿佛随时都可能崩碎。
“段施主,且看老衲这招‘金刚伏魔’!”玄苦口中大喝一声,声如洪钟,震耳欲聋。他的拳势如雷霆般继续向前,直直地捣向段无咎的心口,这一拳的威力比之前更胜数倍,似乎要将段无咎一举击溃。
然而,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段无咎却不慌不忙,他不仅没有后退半步,反而身形猛地向前一冲,如鬼魅一般欺近玄苦。他的左掌轻飘飘地迎上了玄苦的拳锋,看似毫无力道,但在两股力道相触的瞬间,他的手腕突然如同灵蛇一般猛地一旋。
玄苦只觉得自己这一拳如同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原本十成的劲力竟然有七成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着,源源不断地导入了地下。只听“咔咔”几声脆响,青砖铺就的地面突然裂开了三道深深的沟壑,仿佛被一只巨兽的利爪撕裂一般。
而反观段无咎,他衣角竟然连一丝一毫的晃动都没有,仿佛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对他完全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好一个化劲功夫!”玄苦见状,心中不禁暗赞一声。他立刻沉腰坐马,稳住身形,同时右拳迅速变招,使出了大金刚拳中的另一式“金刚怒目”。这一招的拳风比之前更为猛烈,隐隐有风雷之声。
段无咎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轻笑。他的身形如同幻影一般,在玄苦的拳风之中穿梭自如。就在玄苦的拳头即将击中他的一刹那,他的指尖如同闪电一般,在玄苦的腕间阳谷穴上轻轻一拂。
这看似随意的一拂,却如同四两拨千斤一般,玄苦顿时觉得整条右臂一阵酸麻,原本如雷霆万钧的拳势也不由自主地滞了半分。
可惜什么?玄苦怒喝。
可惜太像星宿派的腐尸掌路数。段无咎话音未落,玄苦脸色骤变,左拳已失了章法。
洛十九在旁观战,长剑一声弹出量尺:阳谷穴受制,力道衰减四成七。她冷冰冰的报数让玄苦额头见汗。
段无咎趁势近身,血玉匕首的刃背在玄苦拳锋上连点三下,每一下都精准地截在劲力将发未发之际。玄苦只觉拳势越发滞涩,仿佛陷入蛛网的飞虫。
大金刚拳讲究一气呵成,段无咎突然变招,匕首贴着玄苦小臂内侧滑入,大师心绪已乱,这拳...他手腕一抖,玄苦踉跄后退三步,不练也罢。
老僧面色骤变,左掌倏地化作般若掌第三式镜花水月,虚虚实实的掌影笼罩段无咎周身大穴。段无咎竟闭目听风辨位,血玉匕首在掌影间隙游走,刃背连点玄苦掌心劳宫穴。
十二式般若掌?段无咎突然欺近半步,不如试试最后一式?
玄苦暴喝一声,双掌合十劈出一空到底。掌风未至,禅意先临,连洛十九的机关臂都被压得咯吱作响。段无咎却轻笑侧身,匕首在掌风最盛处轻轻一挑——竟如庖丁解牛般破开劲气。玄苦收势不及,踉跄三步才站稳。
招式是好招式。段无咎甩落刃上汗珠,可惜大师心里装着太多秘密,这字终究差了几分火候。
玄苦的伏魔杖突然横扫,杖风卷着腥气扑向信纸。朱丹臣的判官笔及时架住杖身,笔尖在羊皮纸上轻轻一挑:这纸背面的浆糊还没干透呢。他手腕一抖,信纸背面朝上,露出几处明显的修补痕迹,大师,您说这信保存了二十年,怎么修补的浆糊还是湿的?
最前排的棍僧突然暴起,齐眉棍直取朱丹臣咽喉。段无咎长剑横削,棍头铜箍地一声崩飞,露出里面暗藏的机簧。
好精巧的机关。洛十九长剑架住棍身一削,棍子应声裂开,簌簌落下暗红色的粉末,雄黄粉?不对...她凑近闻了闻,掺了腐尸草灰。
玄苦的伏魔杖突然变招,杖尾横扫段无咎下盘。段无咎腾空而起,匕首在杖身上擦出一串火星。借着火光,他看清杖头金环内侧刻着细小的星宿海图腾。
大师这伏魔杖倒是别致。段无咎落地时长剑顺势一挑,金环应声而落,星宿派的标记都刻到少林法器上了?
金环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最年轻的棍僧脚边。那僧人低头一看,突然脸色大变:这...这是...
是什么?段无咎逼视着他。
年轻棍僧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是...是上个月达摩洞修缮时,玄悲师叔让工匠新打的金环...
密室突然陷入死寂。十八棍僧的阵型微微松动,几个人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玄苦。
老和尚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突然暴喝一声:妖言惑众!伏魔杖带着雷霆之势砸向段无咎头顶。
段无咎不闪不避,长剑迎着杖势直刺。就在两件兵器即将相撞的刹那,段无咎突然将密信往战圈中央一抛。
都看看清楚!
羊皮纸在劲风中完全展开,茶渍透出的旧字迹终于完全显现:「叶家船队实为慕容氏运送辽国孩童,每船三十人,供星宿派炼尸」
最年轻的棍僧突然扔下齐眉棍,双手抱头跪倒在地:不...不可能...玄悲师叔明明说...
玄苦的伏魔杖突然转向,杖尾直取那棍僧天灵盖。段无咎长剑脱手而出,地一声将伏魔杖钉在石壁上。
杀人灭口?洛十九的机关臂已经扣住了玄苦的肩膀,大师这么着急?
朱丹臣缓步走到年轻棍僧面前,判官笔挑起他下巴:小师父,你刚才想说什么?
棍僧的嘴唇颤抖着,目光在玄苦和密信之间来回游移:上个月...上个月我亲眼看见玄悲师叔和五毒教的银铃仙在达摩洞...
闭嘴!玄苦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掌拍向自己天灵盖。段无咎身形一闪,长剑剑鞘重重敲在他后颈,老和尚顿时瘫软在地。
密室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十八棍僧粗重的呼吸声。段无咎弯腰拾起密信,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尘:现在,还有人怀疑这封信的真假吗?
没有人回答。最前排的棍僧突然转身就走,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转眼间,十八棍僧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断裂的齐眉棍和昏迷的玄苦。
洛十九捡起一根断棍,轻轻一拧,更多的雄黄粉洒落在地:所以这些棍子里的机关...
都是为了今天。段无咎收起匕首,目光落在密信最后的落款上,「慕容博」三个字力透纸背,仿佛一把刀,狠狠插在所有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