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若和琳熙的效率高得惊人,不到半天功夫,就已经筛选好了服装款式,图片直接发到了他们六人的小群里。
那图片上的衣服——铆钉、破洞、夸张的金属链条、还有那仿佛自带夜店霓虹灯效果的漆皮材质……谢怀蝶盯着手机屏幕看时,瞳孔地震。
这看着像他妈杀马特贵族复活了!
我这是梦回非主流巅峰的2008年了吗???
但谢怀蝶还没来得及把吐槽说出口,旁边的祁余就先倒吸一口冷气,手指颤抖地指着手机屏幕,声音都变了调:
“繁、繁姐……这衣服……挺、挺别致啊……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儿,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想跑,完全忘了中午是谁信誓旦旦说“上了贼船就别想下”。
几乎是同时,许知夏和林言卿也极其默契地、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椅子,明显是做好了随时战略性转移的准备。
谢怀蝶看着这塑料兄弟情,内心冷笑一声,但为了给这两位女生留点面子,他干笑了两声,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祁余,你刚刚说你有事儿是吧?是去搬水还是什么?正好我跟你一起去。”
他说着,就要去追已经溜到门口的祁余。
“站住!”繁若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谢怀蝶的肩膀,力道之大,让他直接跌坐回椅子上。
谢怀蝶心里暗叫完了。
“祁余那个叛徒已经跑了一个了!不能再跑第二个!说!这衣服哪儿不好看了?” 繁若指着手机屏幕上那套金光闪闪、铆钉林立的“战袍”,语气带着自己审美的自信。
谢怀蝶内心在咆哮:哪里不好看?哪里都不好看!
这大狗链子!还是带尖刺的那种!挂脖子上不嫌扎得慌吗?!
还有这衣服...........普通的皮衣我也就忍了,这满身的铆钉和破洞是几个意思?穿上可以直接去演《荒野大镖客》或者《地狱摩托车》了!
哪好看了?!
琳熙却像是没看出来一样,也在旁边试图增加说服力:“真的很帅的!信我们!你们穿上肯定效果炸裂!”
谢怀蝶内心:我信你个鬼啊!你们两个女人的审美是跟着火星人走的吗?!
他心里吐槽完转过头,用一种混合着惊恐、哀求、和“你快说句话啊”的复杂眼神,直勾勾地望向许知夏。
那眼神分明在呐喊:
哥哥!救我!快用你冷静理智的头脑否定这可怕的审美!再不然直接把我打晕拖走也行!
许知夏接收到了他强烈的求救信号,沉默地与他对视了两秒,然后,在谢怀蝶充满期待的目光中,微微启唇,似乎正要说出什么否决的话……
但繁若一眼就看穿了谢怀蝶那明目张胆的“场外求助”,立刻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他们俩,打断了这无声的交流:
“哎哎哎,禁止眉来眼去,禁止场外求助!”她故意板起脸,然后矛头一转,精准地指向了刚刚试图“理性斡旋”的许知夏,“既然他说不出来哪不好看——知夏!你来说!你觉得这衣服怎么样?必须说实话!”
本来准备救人的许知夏:“……?”
他完全没料到火会这么快烧到自己身上。
许知夏罕见地顿住了。
他看了一眼群里那张依旧冲击力十足的服装图,那满屏的铆钉和张扬的链条在他冷静的审美体系里确实……有点过于喧嚣了。
许知夏沉默了两秒,大脑飞速运转,然后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繁若,用他那特有的、陈述事实般的语气开口:
“视觉效果……很强烈。”他先给了一个中性偏肯定的评价,避免了直接冲突,“作为舞台服装,辨识度足够。”
繁若和琳熙脸色稍霁。
但许知夏紧接着说道:“不过,考虑到我们需要完成的是舞蹈动作,服装的灵活性和安全性是首要因素。这些装饰,在手臂挥动、身体旋转时,可能会互相勾连,增加动作失误的风险,也存在划伤自己或队友的隐患。而且,有人可能会因为不适应这种束缚感,影响动作力度和表现。”
谢怀蝶立刻心领神会,在一旁猛点头,配合地做出一个被链条缠住、动作受限的表情。
许知夏最后总结陈词,给出了一个建设性的提议:“保留这种风格的剪裁和主色调,去掉这些过于繁复和危险的装饰,用面料本身的质感和剪裁来体现‘酷’的感觉,可能更符合舞台需求和……我们整体的气质。”
他这番话,逻辑清晰,理由充分,既考虑了舞台效果,又关心了队员安全,甚至还暗戳戳地捧了一下“我们整体的气质”,让人难以反驳。
林言卿在一旁默默点头,显然很赞同许知夏这种基于实际效能的分析。
繁若和琳熙听完,互相看了一眼,小声嘀咕起来:
“好像……是有点道理哦?”
“那些铆钉跳舞的时候万一扎到确实不好……”
“简化版……听着好像也不错?”
许知夏在一片讨论声中,淡定地坐回座位,深藏功与名。
只是桌下,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谢怀蝶的手背,仿佛在说:看,解决了。
谢怀蝶偷偷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而两个女生凑在一起讨论了一阵,似乎完全被许知夏那套“安全第一、效果第二”的理论说服了,立刻抱着手机,重新燃起了斗志。
“我们再去找找看,肯定有既符合风格又方便活动的款式!”繁若说完拉着琳熙又风风火火地跑出了教室,估计是又换个地方继续她们的“服装大业”去了。
而她们似乎完全忘记了某个在危急关头率先“跳船”、此刻正生死未卜的体委。
而被遗忘的祁余呢?
他刚才趁着混乱冲出教室,本想一跑了之,结果因为跑得太急没看路,在走廊拐角处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正是去而复返、手里还端着保温杯的班主任老李!
老李被撞得杯里的枸杞红枣茶洒出来不少。他扶了扶眼镜,看着眼前这个慌不择路的学生:“祁余!跑什么跑!走廊上禁止追逐打闹!这么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祁余心里叫苦不迭,连忙道歉:“对不起李老师!我、我下次注意!”
老李看着他这副样子,觉得得让他长点记性,于是板着脸说:“正好,办公室那边有几个箱子要搬到器材室,你去帮忙。搬完了就在办公室门口站着,好好反省一下,等上课铃响了再回教室!”
于是,可怜的祁余,不仅没能成功逃离“贼船”,反而先一步被罚去当了办公室的“门神”,此刻正生无可恋地靠在办公室外的墙壁上,内心哀嚎:
早知道跑出来是这下场,我还不如在教室里跟他们一起面对那杀马特服装呢!亏大了!
教室里的几人暂时“解决”了服装危机,虽然过程曲折,但总算达成了初步共识。而关于舞蹈的排练,以及那位正在“面壁思过”的体委何时归队,那就是下一个需要面对的“挑战”了。
高三的生活,果然处处是“惊喜”。
.........................................
10分钟后。
晚自习上课铃声终于响起,在办公室门口当了一晚上“门神”、身心俱疲的祁余,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教室。
他的座位正好在繁若和琳熙后面。他还不知道在他“受刑”期间,服装方案已经经历了怎样一番“革新”。祁余回去之后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前排繁若的后背,哭丧着脸,声音带着哀求:
“繁、繁姐……商量个事儿呗?那……那杀马特套装,真的必须得穿吗?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繁若正收拾东西,听到他的话,这才想起还有他这号“逃兵”!
她转过头,看着祁余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玩心大起,故意板起脸,用一种“木已成舟”的语气说道:
“哦,你说衣服啊?我已经下单了,六套,码数齐全,保证咱们整整齐齐的,一个也跑不了。”
祁余:“!!!”
祁余眼前一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穿着那身“战袍”在全校师生面前社会性死亡的悲惨未来。求生欲瞬间爆棚,他猛地站起来:
“我现在再跑一下子还来得及吗?!” 他作势就要往教室前门冲。
“来不及了哦。” 繁若笑眯眯地示意他看前门。
祁余:?
祁余还没反应过来。但几乎就在繁若话音落下的同时——
“砰!”
一声轻响,远在教室前门那边的谢怀蝶,仿佛早有预料,非常“贴心”地、动作利落地把前门给关上了。并且他高大的身躯就懒洋洋地往门板上一靠,抱臂看着祁余,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此路不通,认命吧兄弟。
前门被堵,后门……后门那边,许知夏虽然没什么动作,但那清冷的目光扫过来,就自带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祁余觉得从后门溜走的成功率基本为零。
林言卿则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补了一刀:“根据班级日志记录和老师们的反馈,晚自习后十分钟内在教学楼内奔跑,被纪律组扣分的概率99%,不建议尝试。”
祁余看着这“前有狼后有虎”,旁边还有“数据分析大师”精准打击的阵势,彻底绝望了。他瘫坐回椅子上,把脸埋进摊开的书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造孽啊……”
教室里响起了其他人压抑不住的闷笑声。
这艘文艺汇演的“贼船”,在经历了服装风波和成员逃跑未遂事件后,终于算是把最后一名“船员”也牢牢地绑在了甲板上。
于是祁余就在这种“即将社会性死亡”的沉重打击和萎靡不振中,度过了一个极其“快乐”(内心煎熬)的晚自习。
他趴在桌上,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穿着那身“杀马特战袍”在舞台上“熠熠生辉”(丢人现眼)的未来。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大家开始收拾书包,繁若看着他那副灵魂出窍的样子,觉得逗他也逗得差不多了,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忘了跟你说。经过我们慎重讨论,那套衣服……我们打算换个款式来着。之前的太夸张了,怕影响跳舞。”
这句话,繁若本是逗弄够了解释,或者说是一种“赦免通知”。然而,对祁余来说,这无异于天籁之音!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绝望瞬间被狂喜取代,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真、真的吗?!繁姐!你就是我亲姐!”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双手合十,对着繁若,又对着天花板,胡乱地拜了起来,“感谢上帝!感谢老天爷!谢谢各位大佬放过小弟一马!”
他这夸张的、从地狱直冲天堂的反应,直接把后面的谢怀蝶、许知夏他们看得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哈哈——”谢怀蝶更是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扶着许知夏的肩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自他恢复记忆、卸下心防后,第多少次这样发自内心、毫无阴霾地大笑了。每一次,似乎都和身边这群人有关。
许知夏在他旁边,任由他靠着,一只手自然地牵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看着谢怀蝶笑得开怀的样子,许知夏那张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也清晰地向上弯起了两个温柔的弧度,眼底是藏不住的纵容和暖意。
等谢怀蝶终于笑够了,直起腰,擦了擦笑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几人才一起走出了教学楼。
夜晚的校园很安静,路灯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他们一路走到了校门口,祁余、林言卿、繁若、琳熙需要从这个门回家。
祁余劫后余生般用力挥着手,声音洪亮:“谢哥!知夏!明天见!”
谢怀蝶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点了点头:“嗯,明天见。”
看着那四人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谢怀蝶很自然地侧过头,对身边唯一剩下的人说道,语气里带着依赖和亲昵:
“哥哥,回宿舍吧。”
许知夏握紧了他的手,声音在夜晚的微风里显得格外低沉温柔:
“好。”
两人牵着手,转身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融入了宁静的校园夜色里。
今天发生的所有闹剧和欢笑,都成了高三记忆里,又一枚闪闪发光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