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诚在地板上不知蜷缩了多久,直到身体的疼痛和极度的疲惫将他拖入昏沉的睡眠。
他睡得并不安稳,伤处的钝痛和脑海中混乱的碎片交织。
时而是叶鸾祎冰冷失望的眼神,时而是黑暗中追逐的脚步声,时而是她指尖轻柔抚过伤口的触感……。
他是被一阵轻微的声响惊醒的。
睁开眼,窗外已是暮色四合,佣人房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
他看到叶鸾祎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正站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目光落在他身上。
见他醒来,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将粥碗放在床头柜上。
“吃了!”依旧是简短的命令。
古诚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叶鸾祎看着他吃力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没有伸手扶他,却也没有离开。
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艰难地用手肘支撑起身体。
靠在床头上,气息因为疼痛而有些紊乱。
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
但那沉默的注视,却比任何帮助都更让古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也……一种奇异的被关注感。
他伸手去端那碗粥,手指却因为脱力和伤后的虚弱,微微颤抖,几乎拿不稳碗。
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了碗沿。
是叶鸾祎。
她没有将碗完全接过,只是帮他稳住了,眼神示意他自己吃。
古诚垂下眼帘,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起粥来。
粥熬得软烂温热,带着淡淡的肉糜香气,显然是特意准备的,易于消化。
他吃得有些急,一方面是饿极了,另一方面,是在她沉默的注视下,本能地想要尽快完成“任务”。
“慢点!”叶鸾祎忽然开口,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没人跟你抢!”
古诚的动作一顿,放缓了速度。
粥水的暖意流入胃中,似乎也驱散了一些身体的寒意和疼痛。
他低着头,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身上。
那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审视和怀疑,也不再是怒火中烧的冰冷。
而是一种……他无法准确描述的平静,平静之下,仿佛涌动着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叶鸾祎看着他放下碗勺,这才收回扶着碗的手。
她没有询问他伤势如何,也没有提及他夺回证据的惊险过程,仿佛那一切都已是翻篇的旧事。
她转身,从带来的一个小袋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散发着淡淡草药清香的白玉药盒。
“躺下!”她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古诚依言,忍着疼痛,缓缓重新躺平在床上。
叶鸾祎在床边坐下,打开药盒,里面是色泽莹润、质地细腻的黑色药膏。
她用手指挖取了一些,然后,俯下身,掀开他盖在身上的薄被。
将药膏直接涂抹在他小腿那片,最为狰狞的青紫淤伤上。
她的指尖带着药膏微凉的触感,再次落在那片伤痕上。
但与之前揉按化淤时不同,这次她的动作极其轻柔。
如同羽毛拂过,小心翼翼地将药膏在他肿胀的皮肤上均匀推开,避开那些破皮的地方。
她的神情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却又易碎的瓷器。
古诚的身体,在她指尖触碰的瞬间再次绷紧。
但这次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这种出乎意料的、近乎怜惜的温柔。
他闭上眼,感受着那微凉指尖的滑动。
感受着草药清香在空气中弥漫,感受着她近在咫尺的、平稳的呼吸。
这无声的照料,比任何言语的夸赞或安慰,都更让他心潮翻涌。
他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呼吸太重,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如同偷来的宁静与……亲近。
叶鸾祎为他涂抹完小腿的伤,又仔细检查了他手臂和身上其他几处包扎好的伤口。
确认没有渗血或异常后,才重新为他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没有立刻离开。
她站在床边,在昏暗的光线里,低头凝视着他。
古诚睁开眼,对上她的目光。
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子,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复杂难辨的幽深。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视着。
许久,叶鸾祎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敲在古诚的心上:
“记住,古诚!”
“你的命,你的伤,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更不准……死!”
最后那个“死”字,她说得极轻。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占有和……一丝几不可察的,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意识到的后怕。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佣人房,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只剩下古诚一个人。
和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草药香,以及她最后那句话,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他躺在黑暗中,抬手,再次触摸颈间的项圈。
又轻轻抚过小腿上被她仔细涂抹过药膏的地方。
伤口依旧疼痛,身体依旧疲惫。
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的情感。
却从那冰冷的项圈,和被温柔对待的伤痕处,汹涌地注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缓缓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还带着她气息的枕头里,肩膀微微耸动。
这一次,不再是委屈,也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被彻底烙印、被绝对占有后,产生的,扭曲却无比真实的……归属与安宁。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不仅是她的管家,她的所有物。
更是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甚至不允许自己轻易死去的……。
一件独一无二的、打上了她叶鸾祎烙印的私有财产。
这个认知,让他疼痛,也让他……心甘情愿地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