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大厅的窟窿还没补上，夜风吹进来，带着硝烟味和凉意，让人心里直发慌。全息投影仪刚修好，在璃的操作下，嗡嗡响着在大厅中央重新显示出巨大的星图。
星图上，代表联邦疆域的蓝色区域边缘，一片暗红色正像墨水滴进清水一样，慢慢扩散。几个原本稳定闪烁的边境哨站图标，已经变成了刺眼的灰色，上面写着“信号丢失”。
“各位，这就是我们刚确认的前线情况。”璃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冷静得让人心里发紧。她手指一点，星图就放大了，聚焦在那片不断扩大的暗红区域。“这是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收割者’先锋部队的推进路线。”
图像更清楚了，能看到无数代表敌方舰船的小红点，像一群饿极了的蝗虫，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在星图上留下扭曲的行进路线。它们经过的地方，代表宜居星球或空间站的光点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
“根据渊墟的数据、联邦的历史档案，还有我们刚捕获的有限信号分析，”璃的语调很平稳，但每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在听众的心上，“基本上可以确定，‘收割者’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文明或生命体。”
她换了画面，星图变成了复杂的能量流分析图和一堆让人看不懂的数理模型。
“它们更像是一种……现象。一种按照某种冷冰冰的底层逻辑运行，以吞噬有序能量和物质、把它们变成绝对无序为目的的‘宇宙机制’或者‘工具’。它们消灭文明，不是为了征服或占领，只是因为存在的文明本身就是它们需要‘清理’的‘有序体’。”
大厅里响起一片吸气声。这个概念比外星人入侵更让人害怕。你没办法和它们谈判，也没办法理解它们，面对的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欲望，只为了执行“抹除”指令而存在的庞然大物。
“它们的最终目标，很可能是银河系的质量和能量核心，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片星域。”璃放出了最后一张模拟图，暗红色的洪流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最终淹没了整个星图。“按照现在的速度，它们的主力部队到达核心星域，最快不会超过三个月。”
三个月！
绝望的情绪在议员们中间迅速蔓延。有人脸色惨白地瘫在座位上，有人不停地摇头，嘴里念叨着“不可能”。
“这……这怎么打？”一个穿着讲究、来自资源星域的老议员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声音发抖，“面对这种东西，我们所有的战术、所有的勇气……还有什么用？”
“投降？别做梦了！”另一个鹰派的军方代表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脸红脖子粗地说，“它们要把我们和整个星系都变成死寂一片！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也许我们可以试着大规模迁移？放弃边缘星域，集中力量建最后一道防线……”有人提出了退缩的方案。
“迁移？往哪儿迁？燃料、物资、时间！根本来不及！”立刻有人反驳。
“或者……我们可以试着和它们沟通？总该有某种交流方式……”一个戴眼镜、看起来像学者的议员小声提议。
“沟通？你跟海啸沟通一个试试？”赵烬抱着胳膊靠在一边的断墙上，不客气地冷笑出声，打破了这看似严肃实则空洞的争论。
大厅里顿时吵成一团，恐惧、绝望、不切实际的幻想混在一起，乱哄哄的像菜市场。首席大法官使劲敲着法槌，却压不下这弥漫的恐慌。
顾夜珩一直沉默地站在前面，看着星图上那不断逼近的红色，听着身后毫无意义的争吵，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动。直到争论的声音稍微小下去一些，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无力回天的疲惫时，他才向前迈了一步。
就这一步，原本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没有看那些议员，而是直接指向星图上那片暗红区域的核心。
“它们速度很快，”顾夜珩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刺破空气，“但并不是没有规律。它们的行进路线，明显在避开几个特定的古老引力异常区，同时，对某些大质量恒星产生的辐射带也表现出短暂的停留。”
几个懂行的军方将领和科学家愣了一下，仔细看向星图，果然发现了一些之前没注意到的细微规律。
“这说明，它们并不是完全无法阻挡，宇宙的物理规则，还是对它们有约束的。”顾夜珩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全场，“等它们打上门来，建所谓的‘最后防线’，结果只有一个——被一点点吃掉，最终毁灭。”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沉重感压在每个人心头。
“所以，”他斩钉截铁地说，声音突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唯一的活路，不是被动防御，不是迁移逃亡，更不是可笑的沟通幻想。”
他手臂一挥，重重地指在星图上，落在了那片暗红区域深处，一个闪烁着微弱信号、被标注为“摇篮”遗址的坐标上。
“集中我们所有能集中的力量——联邦舰队、星海商会的资源、克里斯坦族的生物科技，甚至所有愿意一起生存的文明残部！”
他的话像战鼓一样，敲打在每个人心上。
“组建联合舰队，主动出击！在它们完全展开阵型之前，冲进它们的腹地！利用‘摇篮’可能存在的、我们还没完全了解的力量，找到它们的核心逻辑漏洞，然后……”
顾夜珩的眼神冰冷而坚定，说出了那个疯狂到极点的词：
“打穿它们！”
整个议会大厅安静得连针掉地上都能听见。所有人都被这个大胆到近乎自杀的计划惊呆了。
一直安静站在他身边的林曦，此刻上前一步，和他并肩站着。她紫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害怕，只有一片和他一样的决然。
她什么也没说，但她的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主动出击，向死而生。
这个刚夺回权力的男人，为整个摇摇欲坠的联邦，指明了一条要么彻底毁灭、要么杀出重围的……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