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清晨,天光还未大亮,窗外零星传来的鞭炮声却已唤醒了沉睡的城市。温雨慈没有赖床,几乎是窗外第一声脆响钻进耳朵时,她便睁开了眼,心里揣着一股按捺不住的雀跃。推开房门,家里已经弥漫着温母准备早餐的温暖香气。
“爸,妈,快来贴福字啦!”她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清爽和满满的干劲。
今年的福字买得格外多,大大小小,烫金的、剪纸的、堆了满满一茶几。温雨慈和父母一起,仔仔细细地将这些满载祝福的红纸贴在家里的各个角落——冰箱门、衣柜镜、电视屏幕边,甚至连厨房的抽油烟机上都没落下。红艳艳的福字一贴,年的气氛瞬间就浓得化不开了。
贴门口对联是重头戏。温父端着浆糊,温雨慈则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眯起一只眼,像个严谨的指挥家。“左边左边,不不不,爸爸再往右边一点……哎,对!就这里!完美!”她叉着腰,看着门上那副笔力遒劲、寓意吉祥的对联,满意地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家里红红火火的景象,让她心里也暖烘烘的。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滴滴滴——”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温馨的忙碌。温雨慈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跃着“薇薇”两个字。她立刻划开接听键,声音里都带着笑:“喂!薇薇,新年快乐!”
电话那头传来白初薇清亮又急切的声音,背景音里似乎还夹杂着踩雪的咯吱声:“小慈,小慈,别窝在家里了!快下楼,雪积得好厚,我们一起堆雪人!”
“堆雪人?啊!好,你等等我,我马上下来!”温雨慈眼睛一亮,立刻应下。挂断电话,她像只欢快的小鸟,转身就要冲回房间拿外套。目光掠过客厅,却忽然定在了书柜上方——那里还放着好些未拆封的福字和新年装饰,小巧的灯笼挂饰、红色的剪纸窗花,静静躺在那里。
一个念头倏地闪过脑海。她脚步一顿,随即改变方向,拉开抽屉找出一个闲置的大帆布手提袋,手脚麻利地将那些剩余的福字和装饰品一股脑儿地扫进袋子里,直到袋子变得鼓鼓囊囊,几乎要撑不下,她才心满意足地拉上拉链,拍了拍,然后才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围上妈妈织的毛线围巾。
“小慈啊,你拿那些东西干什么?”正在客厅茶几上精心摆放干果蜜饯拼盘的温母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女儿怀里那个显眼的大袋子。
温雨慈眼神闪烁了一下,含糊地应道:“嗯……没事妈妈,薇薇叫我下去堆雪人呢,这些……这些说不定可以用来装扮雪人!”她找了个不算高明的借口。
温母只是慈爱地笑了笑,走上前,伸手帮温雨慈把刚刚匆忙间卷在里面的围巾角轻轻拉了出来,仔细整理好,柔声叮嘱:“早点回来,今天年夜饭要早点开席,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记得替爸爸妈妈向薇薇带个好。”
“知道啦!谢谢妈妈!”她高高兴兴地应着,抱着那个沉甸甸、满载着她小心思的袋子出了门。
楼道里比家里冷不少,呵出的气都成了白雾。刚走到单元门口,就看见穿着一身白色羽绒服、戴着毛茸茸帽子的白初薇,正踩着脚在雪地里等她。白初薇一眼就看到了温雨慈怀里那个几乎要挡住她视线的巨大袋子,赶紧迎上去接了过来。
“我的天,你这是把家都搬来了吗?堆个雪人而已,需要这么多装备?”白初薇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弯腰打开袋子翻看。里面除了几个可能用来做雪人眼睛纽扣的小物件,更多的是红艳艳的福字和窗花。她更加困惑了,抬起眼,不解地看着闺蜜,“小慈啊,我们去堆雪人,你拿这么多福字干什么?这么大也用不上呀。”
温雨慈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冲着白初薇一个劲儿地傻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讨好的意味。然后,她神秘兮兮地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银光闪闪的钥匙,在白初薇眼前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她上前一步,拉住白初薇的胳膊,轻轻摇晃着,声音软糯地撒娇道:“薇薇呀,我的好薇薇……他家……段砚舟他家没有人,屋子还是空空的,冷冰冰的,一点过年气氛都没有。我想……我想去给他家也贴点福字……”
白初薇看着闺蜜那被冷风吹得微微发红、更显恳切的小脸,以及眼底那份不容错辨的期待和柔情,瞬间就明白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故意板起脸,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我就知道!”她认命地抓起袋子的一边提手,“还愣着干什么?走呀!”
温雨慈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巨大的惊喜,连忙附和:“走走走!就知道薇薇你最好了!”
两个女孩子,一人提着袋子的一角,那袋子因为装满了硬质的卡纸和装饰盒而显得格外沉甸。她们在铺着一层新雪的院子里晃晃悠悠地走着,深一脚浅一脚,留下两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刚到段砚舟家住的那栋楼下,两人都已经气喘吁吁,大口大口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开。
“哎哟……我的老腰……”白初薇一手扶着袋子,一手叉着腰,夸张地喘着气,冲着温雨慈抱怨,“小慈啊,我这可是舍命陪君子了昂!等你家段砚舟回来,一定得让他请我吃顿大餐才行!必须是顶贵顶贵的那种!”
“好好好,没问题!一顿怎么够?请你吃三顿!你最好啦!”温雨慈连忙赔着笑脸保证,声音也因为喘息而有些不稳。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辛苦都在好友的理解和支持中化为乌有。她们一同抬起头,望向眼前那通往段砚舟家的楼梯,在她们眼中,成了需要携手征服的又一个“挑战”。稍微歇了口气,两人交换了一个“加油”的眼神,然后一鼓作气,提着那个承载着少女心事的沉重袋子,一步步爬向了那个此刻无人在家、却让温雨慈心心念念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