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雨慈失魂落魄地走进教室，清晨与顾泽野那场短暂的遭遇战耗尽了她本就所剩无几的勇气。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将那袋仿佛带着烫手温度的早餐飞快地塞进了书桌抽屉的最深处，不敢吃，更不敢扔，只能任由它像个见不得光的秘密，静静躺在那里。
教室后排，陆鸣正凑在段砚舟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眉飞色舞。段砚舟面无表情地听着，但周身的气压却肉眼可见地越来越低，眼神冷得能冻死人。陆鸣今早恰好走了同一条路，原来是段砚舟私下叮嘱过他，有空帮忙看着点温雨慈，怕上次那帮人不死心。没想到，陆鸣还真撞见了那幕“山地车围堵”，此刻正添油加醋地汇报着。段砚舟指节分明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手背青筋隐现，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眼底的墨色翻涌得更加骇人。
很快早读结束的铃声响起。白初薇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奔过来，挽住温雨慈的胳膊就把她往卫生间拉，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小慈小慈！我好像又恋爱了！”
她叽叽喳喳地开始叙述，原来是星海市一家颇有名气的娱乐公司，最近强力捧起的一位男艺人俘获了她的心。据她说，那男孩眉清目秀，少年感十足，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却能唱能跳，才华横溢。薇薇越说越激动，已经计划好这个月省吃俭用攒下零花钱，下个月就要奔赴星海市参加她家“哥哥”的首次粉丝见面会。
温雨慈平时并不追星，对那些流量明星知之甚少，但看到闺蜜如此开心，她也由衷地感到高兴，暂时将早上的阴霾抛诸脑后。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到了教室。
刚在座位坐下，温雨慈习惯性地拿出下节课的英语书，准备预习。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抽屉里似乎空荡了些——她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早上那袋被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早餐，不见了。
她明明就放在那里的！她有些慌乱地低头仔细翻找，又把旁边的书本都拿开，确实不见了踪影。她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教室，同学们各自忙碌，聊天的聊天，补作业的补作业，没有任何异常。
也许……是谁恶作剧拿走了？或者……她心里冒出一个模糊的猜想，却又不敢深究。本来也不想吃，找不到就算了，她这样安慰自己，努力收回纷乱的思绪。
英语课是她的强项，她集中精神，一节课很快过去。下课铃响，整理了一下桌面，将几张写满单词和句形的草稿纸揉成团，起身准备扔掉。
她捏着纸团走到教室后方的垃圾桶旁，刚要将纸团扔进去，目光无意间往桶内一瞥——
她的动作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垃圾桶里，一些废纸和零食包装袋中间，赫然躺着那个她无比熟悉的早餐包装袋！煎饼果子的油渍甚至微微浸透了塑料袋，那杯没动过的豆浆被随意地扔在一旁，封口处已经有些凹陷。
它没有被吃掉，而是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在这里。
温雨慈怔怔地看着垃圾桶里的早餐袋，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通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股莫名的恐慌攥紧了心脏，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她捏着废纸团的手僵在半空，忘了原本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怎么？还想捡起来吃？”
温雨慈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手里的纸团差点脱手掉落。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段砚舟就站在她身后，不知何时来的，悄无声息。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臂上随意搭着刚脱下的校服外套。他微微垂着眼睑看她，眼神深得像结了冰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却足以让她浑身发冷的情绪。眉骨上的疤痕在教室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狰狞。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扫过她吓得苍白的脸，然后落在那垃圾桶里的早餐袋上，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冷漠的弧度。
温雨慈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涩的寒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几乎能清晰地想象出——眼前这个少年，用他那双骨节分明、曾经笨拙地给她塞过创可贴，是以怎样一种嫌恶的、决绝的、甚至带着暴戾的姿态，将这份来自另一个男生的、充满暗示的“好意”，从她抽屉里翻出，然后像清除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一样，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
他不是在询问，而是在用最伤人的方式，宣泄着他的不满和……某种被侵犯领地般的愤怒。
温雨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眼眶发热，所有的解释和委屈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阵无声的战栗。
只能眼睁睁看着段砚舟那双结冰的眸子，里面翻涌的怒火和某种更深沉的、她无法理解的痛苦，几乎要将她灼伤又冻结。
他死死盯着她，仿佛要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或辩解。周围的空气凝固了，后排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几个男生也识趣地噤了声，大气不敢出。
最终，他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或者说，是被她这副苍白失措、一言不发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他极其讽刺地扯了一下嘴角，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剩下冰冷的失望和疏离。
然后，他什么也没再说，猛地转身，校服外套在他动作间带起一阵冷风，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开，回到了他自己的座位，将周围的一切再度隔绝在外。
温雨慈僵硬地站在原地，手指冰凉，垃圾桶里那个刺眼的早餐袋和段砚舟最后那个冰冷的眼神，在她脑海里反复交错，绞得心脏一阵阵抽痛。她机械地将手里的废纸团扔进垃圾桶，盖住了那个袋子，却盖不住心底漫上来的无边寒意和委屈。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一整节课都浑浑噩噩，老师讲了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下课铃响，她也只是低着头，不想动弹。
“小慈？”白初薇担忧的声音传来，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你怎么了？从刚才回来就不对劲，脸色这么白？是不是不舒服？”
温雨慈抬起头，看着闺蜜关切的脸，鼻尖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慌忙摇头，声音沙哑：“没……没事，可能有点头晕。”
白初薇显然不信，目光狐疑地在她和后排那个浑身散发低气压的身影之间扫了个来回，压低声音：“是不是段砚舟欺负你了？我早上就听说……”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流言总是传得飞快。
温雨慈飞快地摇头，打断她：“没有！真的没有！别瞎猜了薇薇。”
她不敢说，也不想说。那种被误解、被冰冷对待的滋味，像一根细针扎在心口，说不出的难受。
然而，麻烦似乎认准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