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骨柱旋转的嗡鸣震得耳膜生疼,秦尘单膝砸在青石板上,掌心的雷霆枪枪尾深深陷进石缝。
十一道玄雷的屏障碎裂声还在识海回响,此刻他体内空得像被抽干了所有活水的枯井,连运转最基础的玄气都扯得经脉生疼。
水晶棺的最后一片碎晶落地,殇傀踩着满地雷光走出来。
他每迈出一步,身后便炸开一道血光——是秦尘前世的画面。
屠城时飞溅的血珠正滴在他眉骨,灭门时老仆的求饶声刺穿耳膜,诛友时兄弟眼中的不可置信像根钉子扎进心脏。
秦尘喉间泛起腥甜,那些他刻意遗忘的、被雷火灼烧过的记忆,此刻竟鲜活如昨日。
看看你的本质。殇傀的笑声与秦尘如出一辙,他抬手接住一道血光,指腹抹过画面里秦尘染血的唇角,你嗜杀、偏执、连最亲的人都能碾碎——你和我,本就是一体。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裂开一道雷缝。
十二道雷骨柱同时喷吐雷光,交织成一张巨网罩下,雷流倒灌的尖啸声里,秦尘清晰感觉到有冰凉的力量正顺着百会穴钻进来,直往丹田的雷核涌去。
秦尘!
凰九幽的怒吼混着凤凰真火的爆响炸开来。
她周身腾起赤金火焰,利爪撕裂空气直扑雷网,可那雷流却像活物般蜷起,地撞在她肩胛。
血花溅起的瞬间,她整个人被轰得撞碎三根雷骨柱,重重摔在冰语婆婆脚边。
别犯傻!冰语婆婆颤抖着抓住她欲再冲的手腕,白发被雷风掀得狂乱,这是雷祭归墟阵,要中断它......得用献祭者的血。
献祭者?凰九幽咬着牙撑起身,肩胛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他娘的献祭者不就是那小子吗?
话音未落,一道枯瘦的身影突然挡在秦尘面前。
雷痕僧解下的袈裟飘落在地,露出背上深深镌刻的《雷狱七戒》——每一笔都像是用骨刀刻进血肉,暗红的血痂混着新渗的血珠,在雷光照映下泛着诡异的金芒。
第七戒曰:主若迷途,吾以身为灯。
雷痕僧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转身朝秦尘深深一拜,额角几乎要触到地面,小友,老衲这盏灯,该亮了。
秦尘瞳孔骤缩。
他想喊,可喉咙像被雷火烧焦了,只能看着那道身影猛地撞向最近的雷骨柱。
咔嚓!
颅骨碎裂的闷响混着血花四溅,雷痕僧的尸体缓缓滑下石柱,鲜血顺着刻满符文的阵眼蜿蜒,将原本流转的雷纹染成刺目的红。
封印阵的节奏顿时乱了——倒灌的雷流突然扭曲,几缕竟反向劈向殇傀。
老和尚......秦尘踉跄着爬过去,指尖沾到雷痕僧额角未干的血,烫得他猛地缩回手。
那些被雷流抽干的不甘突然在胸腔翻涌,他望着雷痕僧闭合的双眼,突然想起三日前这老和尚蹲在药庐外,用枯枝在地上画雷纹教他认路。
原来力量从来不是来自玄雷......秦尘喉结滚动,他撕下半截染血的衣袍,将雷霆枪重重插进阵心的裂缝里,是来自这些......愿意为我燃尽的人。
地脉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秦尘能感觉到有粗粝的雷流顺着枪杆涌进身体,每一寸皮肤都在崩裂,肌肉翻卷着露出白骨,可下一刻,残余的太乙青木雷突然迸发最后的生机——裂痕处渗出淡绿雷光,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你说我是容器?他仰头望向倒灌的雷流,嘴角扯出一道血痕,那今天,我就让这容器......装下整个天命!
祭坛顶端突然炸开一团灰雾。
玄烬子踏着灰烬浮现,白发金瞳在雷光中显得格外妖异。
他手持的雷祭权杖轻颤,杖头的雷珠突然爆出万丈金光,原本压得秦尘喘不过气的雷流竟缓缓偏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到了两侧。
三百年了......玄烬子望着下方浴雷的身影,金瞳里翻涌着某种近乎期待的光,终于有人敢用自己的血,去改写雷祭。他转头看向面色骤变的殇傀,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不是要毁他,我是要看看——雷帝,是否可以不必疯狂。
秦尘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能感觉到雷核在丹田疯狂跳动,像要破体而出。
可当他触到怀中寒丝引的最后一截时,那缕熟悉的温凉突然让他清明。
他猛地拔起雷霆枪,枪尖对准自己丹田,用尽最后力气吼道:若这雷核注定吞噬我,那我就先把它——捅个对穿!
枪锋刺入的刹那,整个祭坛发出垂死的尖叫。
殇傀的身影开始溃散,他瞪着逐渐透明的手掌,发出凄厉的惨叫:不可能......你明明只是容器!
秦尘的视野被血雾笼罩。
他看见玄烬子的嘴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然后那道身影化作灰烬,最后一句话随风飘进他耳中:孩子......你赢了第一局......真正的雷主,还在星河彼岸等着你......
轰——!
祭坛在轰鸣中炸裂。
碎石如暴雨般落下,秦尘重重摔在废墟中央。
他望着头顶重新晴朗的天空,突然笑了。
怀中寒丝引的最后一寸在他掌心断裂,可这一次,他不再是被线牵着的提线木偶。
寒风卷着满地雷骨残渣掠过他的脸,有碎晶扎进他的手背,疼得他眯起眼。
他望着远处凰九幽跌跌撞撞跑来的身影,望着冰语婆婆颤抖着为雷痕僧合上双眼的动作,突然觉得——
牢笼已破,棋盘尚在,而执子之人,终于换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