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累再次回到小院时,院子中空荡荡的,并没有看见琉璃和黑死牟的身影。房间中,也没有他们的身影。
累没再多找,只是静静地坐在屋檐下。晚风卷着院墙外的木叶声掠过耳畔,他蜷起腿,下巴抵着膝盖,目光一瞬不瞬地凝望着院门。
在无惨的洗脑下,累将黑死牟和琉璃视作完美的父亲、母亲。父亲黑死牟的沉默是山,母亲琉璃的温柔是水,而他是这山水间唯一的栖息者。
天快亮时,院门外终于传来木屐叩击石板的声响。两人刚进入院门,就看到坐在屋檐下的累。
但在看到他们时,累的眼里带着些许的兴奋,脸上也出现了笑容。他跑上前,抱住了琉璃的身子。
“父亲,母亲。”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幸好他们真的没有抛下他。
琉璃看着跑过来的累,下意识的抬手,带着凌厉劲风的手掌,眼看就要贯穿累的脑袋。
这个小鬼是无惨大人交给她的任务。
这个念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她本能的杀意,她猛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停滞的掌风扫过累头顶,她的手掌轻轻地摸了摸累的头顶。
“抱歉,不该将你一个人留在家中。”
语气中,像是带着深深地歉意。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们回来。”
三人进入房间后,琉璃按照人类吃饭时的行为,摆放好了餐具。将切好的新鲜肉片放在每个人的碗中。
“可以吃饭了。”
在看到琉璃和黑死牟拿起筷子,累才拿起了面前的碗筷,碗中的食物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但意外的好吃。
这并不是人类的食物,是恶鬼的食物。
累抬头看向同他一起吃“饭”的琉璃和黑死牟,眼神中带着亮光。
无惨大人没有骗他,眼前的“父亲”和“母亲”会真正的接纳他。
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等到饭后,琉璃带着脏掉的碗筷离开了房间。这下房间中,只剩下累和黑死牟两人。
累向黑死牟讲述着昨日看见的、感受到的府邸,以及那个偏远的小院。
“那个地方………埋葬的是父亲的亲人吗?”
面对累的提问,黑死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目光沉沉的看向他。
在察觉到父亲的目光中,带着被冒犯到的意味,累跪伏在地面,为自己的行为郑重的向父亲道歉。
“不用感到抱歉,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黑死牟的声音隔着烛火传来,听不出喜怒。到他并没有因此斥责累,那个小院也并不是什么隐藏的秘密。
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之前的“情感”,他们永远是“幸福”的一家人。
就这样,累跟着黑死牟和琉璃在京都的府邸住下。但大部分情况下,是琉璃陪伴在他的身边,或是坐在庭院旁,看他用丝线练习血鬼术。
作为“父亲”的黑死牟,会经常外出寻找食物。但这都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因为“父亲”“母亲”永远都会爱护他。在长时间的相处之下,累很珍惜现在的“亲情”。
“母亲”会为他备下每日的餐食,“父亲”有时会在院中练习剑术,这时他会带着“母亲”坐在屋檐下观看。
“父亲,今晚我们可以去街道上走走吗?”
累坐在房间中,小声的询问黑死牟。不管是他的语气还是心中,对外出这件事情带着些许的期待。
因为长时间不间断的进食拥有稀血的人类,累的能力提升的非常快。他已经能够将鬼化后的眼睛,变为人类时期的样子。虽然无法将竖瞳彻底收起,单从外表来看,他已经和普通人类没有任何的区别。
“可以。”
黑死牟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波澜。
也许三个人中,只有累是开心的那个。
“我这就去换一身外出的衣服。”
累开心的离开了房间,为今夜外出挑选喜欢的衣服,这些衣服都是琉璃提前为累准备好的。
在确定累真的离开之后,琉璃收回了视线。
“黑死牟大人,真是个沉默寡言的父亲呢。”
琉璃捂嘴轻笑道。
黑死牟落在琉璃脸上,沉默的看着她。四目相对的瞬间,黑死牟移开了视线。
“无惨大人的命令,照做便是。”
他平淡的开口,仿佛琉璃那句调侃只是风吹过檐角的杂音。
一时间,房间彻底地陷入了沉默。
因为累便换好了衣服,重新返回了房间。所以,两人之间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累穿这件很合适呢。”
当累跨进房门后,琉璃又戴上了温柔的笑容。
“父亲觉得呢?”
黑死牟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片刻。
“尚可。”
他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足够让累的眼睛亮起来,像被点燃的灯芯。
出门时,暮色刚漫过朱漆大门。街道上的灯笼已次第亮起,暖黄的光透过纸罩渗出来,把石板路照得一片斑驳。
累走在两人中间,左手牵着琉璃的手,右手拽着黑死牟衣袖的一角。
三人走在还算热闹的街道上,累好奇的看向四周。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夜晚,人们可以自由地在夜晚活动。因为村子里的夜晚,相当的安静。夜晚有太多不稳定的因素,所以很少有人会在夜间行动。
但这里不一样,这里的晚上有人在外面活动。虽然他并没有和父亲、母亲以外的人交流过,但是他还是很开心。
终于可以牵着父亲、母亲的手走在街道上了。
人类的夜晚终究要归于沉寂,所以这份热闹并没有持续太久。
沿街的灯笼一盏盏熄灭,原本还算热闹的街道渐渐沉淀成零星的脚步声。累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但拽着黑死牟衣袖的手指却收紧了些。
累的目光在一盏盏暗下去的灯笼间打转,像只眷恋灯火的飞蛾。他攥着黑死牟衣袖的指尖悄悄收紧,指节泛白,连带着那片深色衣料都起了褶皱。
黑死牟的脚步蓦地顿住,那只被拽着的衣袖明明可以轻易抽回,他却只是静立着,任由夜风吹起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