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将整个产业园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然而在红星机械厂老铸造车间改造工地上，却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虎子哥，这横梁不能再拆了！一个年轻工程师扯着嗓子喊道，手里拿着结构图纸在风雪中哗哗作响，再拆承重就不够了！
王小虎站在三米高的脚手架上，工装外套沾满了雪水和铁锈。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瓮声瓮气道：放屁！这梁子都锈成这样了，留着才是祸害！遇哥说了，这车间要撑百年大计，不能将就！
底下几个老工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红星机械厂的老员工，对这车间再熟悉不过。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工人喊道：王厂长，这梁子是建厂时就立下的，拆了怕是要动根基啊！
根基？王小虎从脚手架上利索地爬下来，指着远处正在清理的地下管道说，真正的根基在那呢！这些老物件该留的留，该换的换，咱们要建的是能上天的东西，容不得半点含糊！
正争执不下，陈遇和林莉撑着伞从风雪中走来。陈遇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羽绒服，领口露出浅灰色毛衣，显得精神奕奕。林莉则是一身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围着条红色围巾，在白雪映衬下格外明艳。
怎么回事？陈遇走到近前，抬头打量着那根锈迹斑斑的横梁。
王小虎连忙汇报：遇哥，这梁子老李他们不让拆，说是承重关键。可我看这锈蚀程度，再不换迟早要出事！
陈遇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看，又伸手在梁上敲了敲，铁锈簌簌落下。他沉吟片刻，对那位老工人说：李师傅，您在这车间干了多少年了？
老李忙道：三十八年了，这车间建的时候我就在。
那您觉得，以现在的锈蚀程度，这梁还能撑多久？
老李犹豫了一下：要是普通厂房，再撑个十年八年没问题。可要是按新标准......
新标准要抗八级地震，要承重五十吨的吊车。林莉轻声接话，从包里取出一份检测报告，这是省建筑研究院刚出的鉴定，建议更换。
老李接过报告，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既然专家都这么说了，那就换吧。就是......有点舍不得。
陈遇拍拍老李的肩膀：舍不得是应该的。这样，拆下来的老梁我们不清走，就立在车间东头，刻上红星根基四个字，让后来人都记住，是从哪里起步的。
老李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陈总有心了！
王小虎咧嘴笑道：还是遇哥有办法！既解决了问题，又留了念想。兄弟们，干活！
工人们顿时干劲十足，起重机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中午时分，众人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吃饭。赵强端着个大锅兴冲冲地进来：来来来，尝尝俺的破冰开路汤！用了老母鸡、山药材，还有俺特制的......
打住！王静眼疾手快地拦住他，强子，今天这汤里没加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赵强委屈地撇嘴：就是普通的鸡汤！顶多......加了一点点灵芝粉，给兄弟们补补元气！
陈遇笑着盛了一碗：强子有心了。这冰天雪地的，喝碗热汤正好。
正说着，张伟拿着平板电脑匆匆进来，脸色凝重：遇哥，有情况。
陈遇放下碗，接过平板。屏幕上显示着一份英文报告，标题赫然是《新型碳纤维材料在极端环境下的性能缺陷分析》。
日利集团联合美国巨物猎手，发布了这份所谓的第三方研究报告张伟推了推眼镜，重点攻击我们的生物质材料在真空环境下的性能稳定性。
林莉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微蹙：他们怎么拿到我们的测试数据的？
不是具体数据，是理论推测。孙宇不知何时也过来了，指着报告中的几个公式说，他们假设我们的材料在真空环境下会释放微量气体，影响精密仪器。这确实是生物质材料的理论缺陷之一。
李文博补充道：不过我们早就通过梯度包覆工艺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王小虎把饭碗重重一放：他娘的！明的不行来阴的！这是要坏我们的名声！
陈遇沉吟片刻，问道：伟哥，这份报告传播范围多大？
已经在美国几个专业论坛和行业媒体上发布，正在向欧洲扩散。我估计很快就会有国际媒体跟进。
遇哥，咱们得赶紧反击！周凯举着相机说，我这就去拍一段咱们在真空环境下的测试视频！
不急。陈遇摆摆手，他们既然要玩阴的，咱们就陪他们玩点不一样的。
他转头对孙宇说：老孙，我记得虎煌5.0在真空环境下的完整测试报告，是委托中科院做的？
孙宇点头：对，全套数据都在，比他们这个推测专业多了。
陈遇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伟哥，你把中科院的报告摘要翻译成英文，找几个国际知名的材料学专家做个评议。凯子，你负责制作一个科普视频，用最通俗的方式讲清楚我们如何解决真空环境下的材料稳定性问题。
林莉会意：我让财务准备一笔专项经费，该打点的国际媒体要打点到位。
还要更狠一点。陈遇冷笑，毛蛋哥在欧洲不是认识几个专门揭短的调查记者吗？让他们去查查日利这份第三方报告的资助方背景。我怀疑根本就不是什么独立研究！
众人精神一振，立刻分头行动。
接下来的几天，筹备组一边紧锣密鼓地推进工地改造，一边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舆论战。
这天深夜，陈遇还在办公室研究施工图纸，林莉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
都快十二点了，还不休息？林莉把牛奶放在桌上，顺手替他按摩肩膀。
陈遇握住她的手：快了，看完这张地基图就睡。你今天不是去银行谈贷款了吗？怎么样？
林莉在他对面坐下，脸上带着倦色但眼神明亮：基本谈妥了，三家银行联合授信，利率比预期还低两个点。不过......
不过什么？
他们要求的财务报表要单独审计，而且要接受银保监的特别监管。
陈遇笑了：这是应该的。毕竟涉及国家战略项目，谨慎点是好事。
林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我今天在银行碰见日利中国区的一个副总了。他暗示，如果我们愿意在项目上引入日利作为技术合作伙伴，他们可以立即停止所有的舆论攻击。
陈遇眼神一冷：这是威胁？
更像是试探。林莉分析道，我感觉他们内部对是否要与我们彻底撕破脸也有分歧。
正说着，陈遇的手机响了，是毛蛋从柏林打来的越洋电话。
遇仔！好消息！毛蛋的声音透着兴奋，俺找到日利那个报告的猫腻了！所谓的独立第三方，根本就是日利控股的一家空壳公司！证据确凿，已经发给几个大媒体了！
陈遇开的是免提，林莉也听到了，两人相视一笑。
干得漂亮，毛蛋哥！陈遇赞道，媒体反应如何？
德国《明镜周刊》已经答应做深度报道，bbc也在联系采访！这下够日利喝一壶的了！毛蛋顿了顿，压低声音，还有个事，IGFA那边有人透露，日利正在游说，想要修改赛事装备标准，把生物质材料排除在外。
陈遇眼神一凛：消息可靠吗？
八成可靠。据说他们拿的就是那份假报告说事。
挂断电话，陈遇在办公室里踱了几步，突然停下：莉莉，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去北京。
去北京？
对，去见何主任。日利这是要断我们的根，必须请国家层面出手了。
第二天一早，陈遇和林莉就登上了去北京的航班。与此同时，周凯制作的科普视频《打破谎言：中国新材料如何征服太空》在各大平台上线，二十四小时播放量突破千万。
视频中，孙宇亲自出镜，在实验室里演示虎煌5.0材料在模拟太空环境下的各项测试。没有高深的理论，只有直观的实验和通俗的讲解，很快就引发了全网热议。
看见没！这才叫专业打脸！
日利那个报告果然是胡说八道！
支持国货！中国新材料加油！
舆论开始反转。
在北京，陈遇和林莉见到了何主任。听完汇报，何主任面色凝重：这个情况很重要。我马上向上面汇报。不过小陈啊，你要有心理准备，国际标准的制定很复杂，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陈遇郑重道：何主任，我们明白。但这是必须打赢的一仗，否则还没起飞就要被掐断翅膀。
从何主任办公室出来，林莉轻声问：有把握吗？
陈遇望着长安街上的车水马龙，目光坚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我们必须要争这一口气！
回到公司时，已经是第三天晚上。让陈遇意外的是，程老爷子和秦老爷子居然都在办公室等他。
程老，秦老，你们怎么来了？陈遇连忙请二老坐下。
程老爷子哼了一声：我们要不来，你还打算瞒我们到什么时候？日利都要骑到脖子上拉屎了！
秦老爷子慢悠悠地品着茶：小遇啊，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这种时候，怎么不跟我们两个老家伙说一声？
陈遇苦笑道：二老年事已高，不想让你们操心。
放屁！程老爷子一瞪眼，我们还没老到不能动！告诉你，我们已经联系了几个在国际钓具界有分量的老朋友，他们答应联名支持生物质材料！
秦老爷子补充道：下个月在瑞士有个国际材料标准研讨会，我们两个老家伙准备亲自去一趟。倒要看看，日利能玩出什么花样！
陈遇心头一热，眼眶有些发酸：二老......
别矫情！程老爷子摆手打断，记住，咱们钓鱼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耐心和韧性。咬钩的大鱼会拼命挣扎，但只要线够结实，竿够硬，最后赢的一定是我们！
送走二老，陈遇站在窗前，看着园区里的灯火，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接下来的一个月，形势逐渐明朗。在国家的介入下，IGFA暂缓了标准修订计划。德国《明镜周刊》的报道让日利声誉受损。而工地的改造进度，在王小虎的督促下突飞猛进。
这天，陈遇正在工地检查新安装的真空模拟舱，手机响了，是儿子希希打来的。
爸爸！希希的声音带着哭腔，牛牛他们说咱们家的钓竿是骗人的，不能上天！
陈遇心里一揪，柔声道：希希别哭，告诉爸爸怎么回事？
学校科技课要我们做模型，我用咱们的材料做了个小火箭，牛牛他们说我是吹牛......
陈遇想了想：希希，你想不想让同学们亲眼看看，咱们家的材料有多厉害？
想！可是......
这个周末，爸爸带你和同学们来公司参观，好不好？
周末，产业园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小客人。希希带着全班同学，在陈遇的带领下参观研发中心。
孙宇亲自为孩子们演示各种实验。当看到薄薄的碳纤维片在液氮中依然柔韧，在火焰灼烧下不会瞬间崩溃时，孩子们发出阵阵惊叹。
太酷了！
原来钓鱼竿的材料这么厉害！
牛牛红着脸对希希说：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吹牛。
希希挺起小胸脯：没关系！我爸爸说，要用实力证明自己！
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笑脸，陈遇忽然觉得，所有的艰难困苦都值得。
傍晚，送走孩子们后，陈遇独自一人来到已经初具规模的研发中心。夕阳的余晖透过新安装的玻璃幕墙，洒在光洁的地面上。
林莉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轻声问：在想什么？
陈遇指着空旷的厂房：在想这里将来会诞生什么样的奇迹。
林莉靠在他肩上：一定会是让世界惊叹的奇迹。
这时，王小虎兴冲冲地跑来：遇哥，最后一台大型设备安装完毕！要不要试试机？
陈遇眼睛一亮：
在孙宇的指挥下，真空模拟舱开始运转。当舱内压力降至太空水平时，监控屏幕上的各项数据完全正常。
成功了！实验室里爆发出欢呼声。
陈遇透过观察窗，看着在极端环境下依然稳定的材料样品，心中豪情万丈。
当晚，遇龙苑举行了简单的庆功宴。大家都喝得有点多，连一向沉稳的张伟都红了眼眶。
赵强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俺赵强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遇哥！从一个小小的饵料作坊，到如今要上天入地！值了！
王静连忙扶住他：强子，你喝多了！
我没醉！赵强挥舞着手臂，俺清醒着呢！遇哥，你放心，俺一定研发出全宇宙最好的鱼饵！让外星人都来咬钩！
众人哄堂大笑。
陈遇举起酒杯，环视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声音有些哽咽：这一路走来，风雨同舟。没有大家，就没有今天的，更没有。这一杯，敬我们的过去，更敬我们的未来！
干杯！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星光下的研发中心，如同蓄势待发的火箭，静待一飞冲天的那一刻。
而在遥远的欧洲，一场关乎中国新材料命运的国际会议，才刚刚拉开序幕。程老爷子和秦老爷子相视一笑，整了整衣领，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会场。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