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替儿子坐牢二十年……为了让他能有个安稳的生活……我替他顶罪……我以为这是爱他……可现在我明白了……我错了……”他喃喃自语着,语气中充满了悔恨和解脱。
“这次……我不替了……”他抬起颤抖的手,将掌心中的火种,按入了脚下的碑基之中。
第二座外域碑,开始裂了!
黑水渊底,阿朵浴血奋战,周身的火焰越来越弱,但她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铁脊城外,顾一白紧握火种石,静静地等待着时机。
突然,他感到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与此同时,南岭暗峰之上,七处火脉节点,原本燃烧着的七道火柱,突然齐齐熄灭,陷入一片黑暗。
但仅仅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七道火柱,再次骤然重燃,火焰比之前更加炽烈,更加耀眼!
顾一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开始了……”
他轻声说道,
南岭暗峰,七道火柱熄而复燃,银白转金红,宛如神只震怒。
苍穹之下,七星连珠之势渐成,每一道光柱都灼烧着天际,仿佛要将这片被黑暗笼罩的大地彻底点亮。
清源村废祠之中,断裂为二的烬律刀再也按捺不住,两半刀身颤鸣着腾空而起。
刀身上,古老而神秘的纹路被金红色的火焰点亮,如同心脏般搏动,彼此呼应,发出低沉的嗡鸣,那是属于烬律刀独有的,渴望燃尽一切的战栗。
顾一白紧紧握住其中一半断刀,感受着刀身上传递来的灼热与渴望,深邃的眸子遥望南方,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山峦与迷雾。
“阿朵,你听见了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黑水渊口,阿朵浴火而立,周身的火焰早已黯淡,破败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然而,她却毫不在意身上的伤痕,缓缓抬起手,轻抚着自己的心口。
那里,一点微弱的光芒正在闪烁,与遥远的北方相互呼应,那是属于她和顾一白之间的,无法斩断的羁绊。
“听见了……”阿朵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却带着一股焚尽一切的决绝。
“这次,我们一起烧。”
火光映天,七处节点如星连珠,缓缓转动,最终,所有的光芒都汇聚到了黑水渊的方向——千碑焚劫,只待一声令下。
黑水渊口,阿朵猛然跪倒在地,鲜血如同断线的珠子般自口鼻间涌出,其中,还夹杂着点点金红色的火焰。
她浑身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依然用手掌死死撑着地面,不让自己倒下……
黑水渊口,腥甜铁锈味儿直冲阿朵的脑门。
她猛地跪倒在地,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浑身的力气都随着那喷涌而出的鲜血,一泻千里。
殷红的血沫里,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金红色火星,那是愿烬之火,正不受控制地从她的七窍里疯狂外溢。
剧烈的疼痛,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一齐刺进她的骨缝血脉,又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紧了她的心脏,一下又一下,要把她的灵魂都捏碎。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体内的蛊虫正在疯狂地撕咬着她的血肉,啃噬着她的意志,想要彻底占据这具被愿烬之火点燃的躯壳。
“噗……”
又是一口带着火星的鲜血喷出,溅落在她死死撑在地面的手掌上。
冰冷的地面,瞬间被灼烧得滋滋作响,冒起缕缕青烟。
自从以真愿之音强行破开蛊阵,又强行维持七处火脉节点的共鸣,她的身体就早已不堪重负。
此刻,她体内的愿烬之火,就像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在风中摇曳飘零。
她不能倒!
只要她一闭上眼睛,意识陷入黑暗,这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火脉共鸣,就会瞬间中断。
南岭三百村落,大半百姓头顶的黑丝,就会再次将他们拖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她咬紧牙关,拼命压榨着体内最后一丝力量,死死地维系着心口那一点微光,那是她与顾一白之间,唯一的联系。
她猛地咬破舌尖,“嘶——”一股钻心的疼痛,让她混沌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
舌尖的血腥味儿,刺激着她的味蕾,也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以血为引,将体内最后一丝愿烬之火,注入了自己的唇间。
没有声音,只有无声的低语,那是她用尽所有意志,凝结而成的“愿”。
这无声的低语,顺着火脉,跨越千山万水,传向遥远的北方:“我在撑……你快走。”
铁脊城外,破败的荒庙之中,顾一白正襟危坐,双手紧紧地捧着怀中的火种石。
他能感觉到,手中的火种石正在剧烈地颤动,仿佛一颗躁动不安的心脏,随时都要从他的掌心中挣脱而出。
紧接着,他手中的烬律刀半身,也发出了低沉的嗡鸣,那声音像是压抑的哭泣,又像是无声的呐喊,充满了悲壮和决绝。
顾一白猛然睁开双眼,锐利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瞬间刺破了眼前的黑暗。
他看到,手中的那半截断刀,竟然开始自发地游走起来,灼热的刀火在地上勾勒出一道道陌生而玄奥的纹路。
那纹路,并非《逆纹图谱》中的任何一种,但却与他之前在律鼓残片上看到的裂痕,隐隐地有些呼应。
顾一白凝神细察,发现这些纹路,竟然是由七处火脉节点反馈回来的力量汇聚而成。
而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正指向了遥远的北方——清源村废祠!
“不是刀择人……”
顾一白缓缓地站起身,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是火择愿!谁心里真燃着‘不替’的火,刀才为谁响!”
青石镇祭台之上,葛兰浑身浴血,像一只破败的布娃娃般,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石板上。
她那双原本灵动清澈的眼睛,此刻却黯淡无光,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她的双耳焦黑一片,血流不止,那是被强行震碎“听愿”所付出的代价。
她已经无法再用歌声,传递自己的愿望,也无法再用声音,去感知周围的一切。
但即便如此,她体内的“见愿”之力,却依然没有完全消散。
她闭上眼睛,努力地感知着周围人群的情绪波动。
忽然,她感觉到,远处那三十六名律卫头顶的白色气流,竟然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同步起伏着,就像是被同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样。
那不是他们自己的意志,而是被某种外力所操控的结果!
葛兰挣扎着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望向南岭暗峰的方向——那里,有一缕极细微的幽光波动,像心脏跳动般,规律而冰冷。
她明白了,有人在暗中操控着这一切!
她颤抖着伸出手,抓起一块被鲜血浸透的炭笔,在冰冷的石板上,艰难地画下那缕幽光的波形。
“不是他们想杀……”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呐喊着。
“是有人在……‘钉’他们的心……”
霜叶城外,狂风呼啸,飞沙走石。
金翎独自面对着三十六名全副武装的律卫,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孤立的丰碑,挡在火种持有者的身前。
他浑身的羽毛,早已被鲜血染红,残破的翅膀无力地垂着,昔日耀眼夺目的凤火,也变得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要熄灭。
但他依然没有退缩,依然死死地守卫着身后那脆弱的火种。
一名律卫举起手中的律钉,准备钉入地面,以此布下阵法,彻底封锁住这片区域。
“休想!”
金翎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猛然振动翅膀,一口精血喷在利爪之上。
刹那间,原本黯淡的凤火,竟然逆燃而起,将他的整个身躯都包裹在内。
他竟然燃烧了自己的血脉!
他像一颗流星般,坠向地面,燃烧的利爪,狠狠地撕裂了那名律卫的手腕,夺下了那根罪恶的律钉。
随后,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用颈羽在地上划出一道燃烧的火环,将自己和那些律卫,彻底隔绝开来。
那些律卫用来传递讯息的蛊虫,在凤火的炙烤下,瞬间化为灰烬,所有的围剿指令,都被彻底中断。
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单膝跪倒在地,低垂着头,气喘如牛。
“火要走……”
他抬起头,望着火种持有者远去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决绝的笑容。
“我得留下灰……”
清源村,废祠。
顾一白立于残碑之前,缓缓抬起手。
半截烬律刀,带着滚烫的温度,被他狠狠地插入地心火脉节点。
“嗡——”
仿佛蛰伏的巨兽骤然苏醒,刀火瞬间暴涨,赤红的光芒如同火山喷发,直冲云霄。
奇妙的是,这股刀火并未四处蔓延,反而像一条条无形的丝线,精准地连接着遥远北方,那七处冲天而起的火柱。
顾一白闭上双眼,意识沉入那片刀火交织的世界。
他能感受到地脉深处,那股古老而狂暴的力量,也能感受到阿朵竭力维持的火脉共鸣。
但就在这时,一丝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不是他的意志,不是他想要守护南岭的决心,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原始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