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葛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担忧,“她在替你承……可她已经快没命了!”
阿朵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阿朵……”顾一白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心疼。
他知道,阿朵为了救他,正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悲伤,没有时间去后悔。
他必须尽快完成“斩愿刀”的锻造,否则所有人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我不能辜负你们的期望!”顾一白咬紧牙关,他猛地将左手插入雪白的火焰之中,任凭火焰吞噬着自己的皮肉,灼烧着自己的骨骼。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淹没。
但他却死死地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换取对刀胚的最后一道淬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锻炉洞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压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默默地祈祷着,祈祷着奇迹能够发生。
终于,在三更时分,铜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云霄。
紧接着,鼎鸣连响九声,如同九天神雷,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鼎鸣声过后,原本狂暴的火焰骤然熄灭,洞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片刻之后,一道微弱的光芒,从鼎中缓缓升起。
那是一柄无形之刃,悬浮在空中,似风似影,飘忽不定。
它缠绕着凤羽残灰与银花碎屑,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锋芒。
顾一白缓缓伸出手,握向那柄无形之刃。
就在他的手掌触碰到刀刃的瞬间,他的掌心瞬间被割裂,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但奇怪的是,那些鲜血并没有滴落,而是顺着刀刃流淌而下,最终被刀刃完全吸收。
“刀不认善恶,只认‘愿断’之人……”顾一白低声笑着,声音嘶哑而虚弱,“你若还想烧人,就得先问问……它愿不愿被你握。”
他握紧了手中的无形之刃,鲜血顺着刀刃不断流淌,将他的手掌染成一片血红。
他的眼神冰冷而坚定,如同寒夜中的星辰,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顾一白紧握着那柄噬血的无形之刃,踏出了锻炉洞。
洞外夜色如墨,唯有刃身隐隐闪烁的银灰,照亮了他苍白而坚毅的脸庞。
怒哥焦黑的翅膀搭在他的肩头,鸡冠也黯淡无光,却依然倔强地挺立着。
葛兰紧扶着石壁,踉跄地跟在后面,鲜血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死死咬着牙不肯松手。
远处,七村的方向传来令人心悸的呜咽声,黑色的风暴如同恶鬼般席卷而来,所过之处,草木尽折,溪水凝结成诡异的血色。
那是罗淑英布下的“索命风阵”,要将整个清源村都化为一片死地!
第一缕黑风已然触及村界,带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一白眼神一凛,抬手一挥,无形之刃迎风一旋,发出尖锐的啸鸣。
刹那间,风势骤然停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然而,顾一白的脸色却突然变得无比难看。
并非黑风再起,而是因为——阿朵。
在锻炉洞中沉睡的阿朵,在睡梦中轻轻地咳了一声。
就是这微弱的动静,那停滞的风,竟如同得到了某种指令,又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风中裹挟的,是阿朵那越来越虚弱的呼吸。
“这风……”顾一白猛然回头,看向锻炉洞的方向,那里,阿朵正静静地躺着,仿佛与整个清源村,与这诡异的风,融为了一体。
他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必须做出决定了。
他猛然抱起阿朵,足尖一点,身形如电,直奔村口而去。
怒哥和葛兰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村口,一块古老的石碑静静地矗立着,上面刻着“清源村”三个大字,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顾一白将阿朵轻轻地放在石碑前,缓缓起身,握紧了手中的斩愿刀。
然而,就在他准备挥刀斩风的那一刻,却突然感觉到,刀身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顾一白抱着阿朵,站在那块饱经风霜的清源村碑前。
夜风猎猎,吹动着他略显凌乱的鬓发。
他紧握着斩愿刀,刀身却传来一阵异样的震颤,仿佛不是他手中的利器,而成了某种有生命的活物。
那震动,与阿朵微弱却规律的呼吸声,竟是完全同步!
他凝视着阿朵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庞,她安静地沉睡着,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脆弱得让人心疼。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刀断愿……但她才是那个,一直替人承愿的人啊……”
他猛然醒悟,仿佛醍醐灌顶,脱口而出:“所以,你才是这刀真正的主人?一直都不是我?”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手握斩愿刀,斩断世间一切愿望的人。
可现在看来,这把刀,根本就不是为了“断愿”而存在,而是为了“承愿”!
它在等待着一个真正能够驾驭它的人,一个能够承受世间所有愿望的人。
而这个人,不是他,是阿朵!
“咕咕嘎!咕咕嘎!”
就在顾一白震惊之际,一直趴在他肩头,恹恹欲睡的怒哥突然炸毛了。
它猛地抬起头,鸡冠上的羽毛根根倒竖,发出尖锐的嘶鸣,如同受惊的小兽。
“蜈蚣臭虫!好重的腥气!地底下有东西!”
怒哥的声音还没落下,顾一白就感到脚下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咔嚓——”
地面寸寸崩裂,一道巨大的裂缝如同狰狞的伤口,瞬间撕开了大地。
一只巨大的蜈蚣,破土而出!
那蜈蚣通体漆黑,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六对翅膀如同刀锋般锋利,在夜色中划过一道道寒光。
六翅蜈蚣妖将——吴龙!
它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阿朵,
“蛊身圣童,凤种精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吴龙发出一阵沙哑而刺耳的怪笑,巨大的螯肢猛然张开,如同两把锋利的巨钳,直取阿朵的心口!
“有了你们,正好可以炼我千年妖丹!到时候,这南岭,乃至整个天下,都将匍匐在我的脚下!”
顾一白瞳孔骤缩,毫不犹豫地横刀格挡。
“锵——”
斩愿刀与吴龙的螯肢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然而,让顾一白震惊的是,他倾尽全力的一刀,竟然仅仅在吴龙的甲壳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这怎么可能?!
斩愿刀无物不破,削铁如泥,怎么可能连区区蜈蚣的甲壳都无法斩断?!
“桀桀桀桀……没用的!没用的!你这把破刀,根本伤不了我!”吴龙得意地狂笑着,螯肢上的倒刺闪烁着幽幽的绿光,“等你死了,我就把你的血肉吞噬干净,把你炼成我的傀儡!”
顾一白瞬间明白了。
刀未断,是因为阿朵仍在沉睡,刀意不全!
这把刀的力量,并非来自于他,而是来自于阿朵!
只有当阿朵觉醒,真正成为这把刀的主人,斩愿刀才能发挥出它真正的力量!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躺在石碑前的阿朵,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她那苍白的手指,也微微地弯曲了一下。
“嗡——”
斩愿刀骤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召唤。
下一刻,银灰色的刃身之上,突然燃起了一缕白色的火焰!
那火焰纯净而透明,如同冰雪般晶莹剔透,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啊——!”
吴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连忙抽身后退。
那白色的火焰,竟然能够灼烧他的妖气,让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这……这是什么火?!”吴龙惊恐地看着斩愿刀上的白色火焰,
怒哥抓住机会,猛地扑了上去,一口啄断了吴龙的一只翅膀!
“咕咕嘎!敢动我姐,老子烧你成渣!”
怒哥怒火中烧,浑身燃起金色的火焰,疯狂地攻击着吴龙。
“一群蝼蚁!你们懂什么?!”
吴龙怒吼着,
“火灭了,天下大乱才刚刚开始!”
“我要的不是火,是乱中取利!”
就在这时,一个踉跄的身影,拄着一根拐杖,冲了过来。
是陈九钉!
他那原本佝偻的背,挺得笔直。
他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他冲到村碑前,颤抖地将最后一块碑灰抹在自己的嘴唇上,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撞向了村碑!
“薪律终律——愿不可替!”
陈九钉咳出一口鲜血,嘶哑地大喝道。
“今日我以残躯,守此律!谁要乱来,先踏过我的尸体!”
随着陈九钉的撞击,村碑上的古老符纹,瞬间亮了起来。
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仿佛有一条沉睡的巨龙,正在缓缓苏醒。
“轰——”
一道炽热的火墙,突然自地底升起,将吴龙逼退了三丈!
那是地脉的力量!
那是清源村最后的守护!
吴龙见势不妙,知道今天无法得手,只能恨恨地瞪了阿朵一眼,然后化作一缕黑烟,遁入了地底。
临走之前,他还留下了一句充满怨毒的冷笑:“等你们被‘偿律’啃光血肉,我再来收账!”
风止了,火墙也渐渐消散。
阿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清澈如初雪,没有一丝的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