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顶山,状如覆碗,通体黝黑,寸草不生。
山间终日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与丹砂混合的异气,那是久远年代炼丹残渣浸染所致。
莲花洞便坐落于此山阴面,洞口形似绽放莲台,内里却深不见底,隐隐有宝光流转,更透出令人心悸的法宝威压。
洞内,金角大王与银角大王正自对饮。
二者虽是童子出身,但偷下凡间,占山为王多年,早已养出一身妖王气派。
金角面容沉稳,指尖轻抚腰间一个紫金闪烁的葫芦;银角性情跳脱,正把玩着一柄芭蕉扇,扇面隐有风雷之纹。
“兄长,听闻前日碗子山那奎木狼失了踪迹,连洞府都凭空消失了,甚是蹊跷。”
银角抿了口酒,说道。
金角眉头微皱:“确有耳闻。西行在即,各路仙佛坐骑、童子下界应劫,本是常事。
但奎木狼乃星宿正神,竟落得如此下场……恐有变数。”
“怕甚!”
银角不以为意,“我等有老君爷的宝贝在手,莫说区区变数,便是那齐天大圣亲至,也只叫他来得去不得!”
他晃了晃手中的紫金红葫芦,“凭他甚么神通,只需应我一声,便收入这葫芦中,一时三刻化为脓血!”
金角微微颔首,但眼底一丝忧虑未散。他比银角更清楚,这西游之水,远比表面看起来要深。
就在此时,洞外把守的小妖连滚爬爬进来,惊慌喊道:“二位大王!祸事了!洞外来了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凶得很,指名道姓要砸了咱们莲花洞!”
金角银角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取经人按理不该此时抵达!
二人抄起法宝,率众妖涌出洞外。
洞前空地上,悟空孤身而立。
他并未隐藏气息,周身混沌气流如烟似雾,将平顶山固有的丹煞之气都排开几分,火眼金睛冷冷扫过群妖,最终定格在金角银角身上,更准确地说,是他们手中的紫金葫芦和芭蕉扇。
“你便是孙悟空?”
金角沉声问道,暗中已催动法力感知,心中更是骇然。
这猴子气息深不可测,与灵山传来的信息截然不同!
悟空根本不答,身形一晃,已化作三道残影,从不同方向扑向金角银角!速度快得肉眼难辨!
金角银角虽惊不乱,兄弟默契。银角猛地挥动火芭蕉扇!
呼——!
并非狂风,而是一股灼热无比、蕴含三昧真火本源的炉中灵火,呈扇形席卷而出!
火浪过处,岩石融化,空气扭曲,瞬间将悟空的两道残影吞没、蒸发!
然而悟空真身已凭借极致速度,绕开火浪,出现在金角侧面,一拳直捣其肋下!拳风凝练,压缩空气发出爆鸣!
金角反应极快,紫金葫芦瞬间移至身前,葫芦口对准悟空,一股无形吸力骤然产生!
“孙悟空!”
金角大喝!
这是触发紫金葫芦收人神通的关键!需对方应答!
悟空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竟不闪不避,任由那吸力笼罩己身,同时张口,却非应答,而是吐出一道灰蒙蒙的混沌气流,直冲葫芦口!
那混沌气流与紫金葫芦的收摄宝光撞在一起,并未被立刻吸入,反而如同拥有生命的污泥,附着在宝光之上,发出“滋滋”的侵蚀之声!
紫金葫芦猛地一震,光华骤黯,葫芦体表甚至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瓷器开片般的裂纹!内部禁制传来不堪重负的哀鸣!
“什么?”
金角大惊失色,他从未见过能硬抗甚至损伤紫金葫芦的力量!这混沌气流是何物?
就在他心神剧震,法宝联系受挫的瞬间,悟空的拳头已至!
砰!
结结实实轰在金角肋下!
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
金角惨嚎一声,吐血倒飞,手中紫金葫芦几乎脱手!
“兄长!”
银角目眦欲裂,再次疯狂扇动火芭蕉扇,这一次是纯粹的五行灵火,其在八卦炉中,调和金、木、水、火、土五种先天元素,炼制九转金丹时所产生的 “法则之焰”。
仅次于六丁神火、太阳真火、涅盘之火等最顶级的先天神火,属于 “后天顶级灵火” ,因其蕴含完整的五行法则,威力与神妙性远超寻常天火、三昧真火。
悟空身形暴退,同时双手结印,周身混沌之气狂涌,在身前形成一面不断旋转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灰色漩涡!
“混沌归元!”
混沌乃天地之始,可化生万物,亦可归湮万物。
五行灵火的法则循环,在更高层级的混沌法则面前,如同遇到了“降维打击”,其撞入灰色漩涡被强行拆解、同化,转化为最本源的灵气,反而成了悟空的补品。
金角强忍剧痛,抹去鲜血,眼神变得凶狠。他知道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硬茬子。
与银角对视一眼,二人同时祭出更多法宝!
幌金绳!如金色灵蛇,穿梭虚空,直缠悟空脚踝!
七星剑!剑引星辰之力,化作七道璀璨剑光,分袭悟空周身要害!
玉净瓶!瓶口倾斜,玄阴真水如同九天银河倒泻,寒气冻结空间!
一时间,宝光冲天,法则交织,将悟空完全淹没!
悟空身处围攻中心,面色依旧冰冷。
他身形如鬼魅般在小范围内腾挪,每一次移动都妙到毫巅地避开幌金绳的缠绕,双拳挥动,或砸或点,将七星剑光一道道轰碎!
对于那倾泻而下的玄阴真水,他竟张口一吸,如同长鲸饮水,将那足以冻裂元神的真水强行吸入腹中!
混沌战体轰鸣,硬生生将其炼化!
“怪物!”
银角看得胆寒。
就在悟空看似全力应对诸多法宝,旧力刚去新力未生,身形出现极其短暂凝滞的刹那——
一直隐于暗处,借地脉与混沌阵法遮蔽气息的玄明,终于动了!
他并未现身,而是将自身与平顶山地脉短暂相合,引动了埋藏于莲花洞下方地脉深处的混沌阵纹!
嗡!
一座微型却更加凝练的“周天星斗混沌大阵”自洞府根基处骤然亮起!
无数灰蒙蒙的混沌气流如同锁链,瞬间缠绕上金角银角以及他们祭出的所有法宝!
这阵法不主杀伐,主“隔绝”与“压制”!
刹那间,金角银角感觉自身与法宝的联系变得晦涩艰难,如同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法宝威能大减!
就是现在!
悟空眼中精光爆射!他一直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不再保留,混沌魔猿战体全力爆发!身形暴涨三分,肌肉虬结,毛发根根倒竖,如同开天辟地的神魔!
他无视了变得迟缓的幌金绳、黯淡的七星剑,一步踏出,空间仿佛在他脚下压缩,直接出现在因阵法压制而动作僵直的金角面前!
探手,夺葫!
动作快如闪电!
金角只觉手上一轻,那与他心神相连的紫金葫芦,已落入悟空手中!
“不!”
金角绝望嘶吼。
悟空看也不看,反手将混沌之气疯狂灌入紫金葫芦!
葫芦剧烈震颤,表面裂纹蔓延,发出痛苦的嗡鸣,但其内部属于太上老君的禁制,在混沌之气的冲击下,竟开始松动、瓦解!
与此同时,悟空另一只手握拳,混沌之气凝聚于拳锋,化作一个不断塌缩的灰色奇点,对着金角的头颅,悍然砸下!
“这一拳,为奎木狼,也为俺老孙自己!”
轰!!!
头颅如同西瓜般爆碎!红白之物四溅!
金角大王,殒!神魂俱灭!
“兄长!!”
银角目睹此景,心神崩溃,转身欲逃,同时疯狂催动火芭蕉扇,想要扇飞这煞神。
悟空看也不看,将刚刚初步炼化、仍在嗡鸣的紫金葫芦对准银角,学着金角的语气,冰冷开口:
“银角大王。”
银角亡魂大冒,深知此宝厉害,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应答。
然而,悟空根本不需要他应答!他直接以混沌之气粗暴驱动葫芦!
葫芦口爆发出的,不再是纯粹的收摄宝光,而是混杂了混沌气流的灰色漩涡,吸力暴增数倍!且带有强烈的侵蚀与混乱特性!
银角只觉周身一紧,便被那无可抗拒的吸力扯向葫芦口,他惊恐地看向悟空,只看到一双毫无感情的、燃烧着混沌火焰的眸子。
“不——老君爷救……”
声音戛然而止。
银角大王被收入混沌之气肆虐的葫芦中,下场可想而知。
悟空掂了掂手中轰鸣不止、似乎随时可能彻底崩坏的紫金葫芦,又扫了一眼地上金角的无头尸身和散落的其他几件灵光黯淡的法宝(火芭蕉扇、幌金绳等)。
“太上老君的童子……不过如此。”
他挥手将几件受损的法宝连同金角尸身一并收起。
“玄明,清理干净。”
“领命。”
地底传来回应,阵法运转,抹去此地所有战斗痕迹与气息。
悟空抬头,看向三十三天之外的方向,目光锐利如刀。
“老君……这份‘礼’,俺老孙收下了。”
身影化作金光,遁入云层,消失不见。
平顶山重归死寂,唯有那被混沌之气侵蚀过的山石,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惊世之战。
清剿名单上,再添两笔。而由此引发的波澜,才刚刚开始扩散。
注:平顶山金角、银角大王持有的火芭蕉扇,乃太上老君炼丹所用宝物。
其特性为 至阳之物,能扇出威力无穷的 “五行灵火” (或可称为“八卦炉火”),主要用于克制炼丹时的阴寒之气,对敌时是极强的火系攻击法宝。
铁扇公主持有的风芭蕉扇,乃昆仑山后天孕育的灵宝。
其特性为至阴之物,能扇出 “先天巽风” ,此风能熄火、能刮雨、能将人扇出八万四千里。
在火焰山被悟空以混沌本源根除后,此扇已失去其最大的功用,但法宝本身仍在铁扇公主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