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山脉的宁静,再次被不速之客打破。
只是这一次,来的不再是赤焰门那般的地头蛇,而是真正雄踞南瞻部洲一方、门徒数万、有真仙坐镇的庞然大物——青冥宗。
乌云压顶,并非天象,而是数十艘庞大的青玉色仙舟遮蔽了天光,旌旗招展,上书“青冥”二字,散发着森然威压。
仙舟之上,数以千计的青冥宗弟子肃立,气息连成一片,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丹霞山原本的灵秀之气。
为首一艘最为巨大的仙舟船头,立着三人。
居中者,是一位面容古拙、眼神深邃如渊的青袍老道,正是青冥宗三位内门长老之一的“青云子”,一身修为已臻真仙后期,威势远非火屠之流可比。
左右两人,亦是气息沉凝的长老级人物。
这般阵仗,已非寻常争斗,更像是大军压境,意在彻底碾平丹霞派,擒拿或抹杀那个让他们感到不安的“阵道奇才”玄明道人。
丹霞派上下,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护山大阵虽经玄明指点稳住根基,却远未恢复。
此刻面对青冥宗如此威势,刚刚提振的士气瞬间跌入谷底,人人面色惨白,绝望之情弥漫。
掌门赤松子强撑伤体,站在残破的主殿前,望着天上那令人窒息的仙舟舰队,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实力差距悬殊到令人绝望。
青云子一人,便可轻易覆灭整个丹霞派。
玄明若展现真实实力硬拼,必然暴露,引来更恐怖的存在;若不出手,丹霞派顷刻间便将化为齑粉,他自身也难以脱身。
必须智取,必须用对方意想不到的方式,制造迷雾,争取生机。
玄明依旧立于偏殿檐下阴影中,目光平静地扫过天空那庞大的舰队。
【破妄神瞳】下,青冥宗仙舟的灵力流转、阵法的薄弱节点、甚至那青云子周身磅礴却并非无懈可击的气息波动,都清晰可见。
他心中飞速推演,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型——不能力敌,只能智取,利用信息差,布下一个“空城计”与“迷魂阵”的结合体。
“赤松掌门,”
玄明传音入密,声音依旧沉稳得令人心静,“不必惊慌。收起所有敌意,开放山门,遣散低阶弟子至后山躲避。你只需带几位长老,随我出迎。”
赤松子闻言愕然,开放山门?这不是引狼入室吗?但他对玄明已近乎盲从,咬牙照做。
很快,丹霞派残存的护山光幕悄然散去,山门大开,露出内部残破的景象。
赤松子带着几位面带悲壮的长老,飞身迎向仙舟,玄明则不显山不露水地跟在最后,气息收敛得如同普通元婴修士。
“嗯?”
仙舟之上的青云子看到下方丹霞派竟不设防,反而开门迎客,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这与他预想的负隅顽抗截然不同。
“丹霞派赤松子,恭迎青冥宗上仙法驾。”
赤松子硬着头皮,依礼参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青云子目光如电,扫过赤松子等人,最终落在气息平平的玄明身上,略一停留便移开,并未发现异常。
他冷哼一声:“赤松子,你丹霞派勾结妖邪,伤我附庸,更藏匿不明修士,可知罪?”
赤松子正要辩解,玄明却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接口道:“这位上仙容禀。前日确有宵小来袭,已被我派击退。
至于不明修士……贫道玄明,乃一云游散人,偶经此地,见丹霞派阵法被邪法所污,不忍见其道统湮灭,故出手相助,略尽绵力。此事已了,贫道不日便将离去。”
他话语平和,将一场生死冲突轻描淡写说成“击退宵小”,将自己的作用定义为“略尽绵力”,姿态放得极低。
青云子双眼微眯,神念如潮水般扫过整个丹霞山,确实只感受到一片残破与衰败,除了眼前几人,并无其他强大气息隐藏。
“略尽绵力?便能破那‘蚀元化血阵’?玄明道人,你未免太过自谦了吧?”
玄明淡然一笑:“上仙明鉴。贫道于阵法一道,确有些许心得。
那邪阵看似凶猛,实则根基不稳,贫道不过是侥幸寻到其一处破绽,引导其自噬而已。
并非贫道法力高强,实是布阵者学艺不精。”
他将功劳推给对手的“失误”,进一步降低自身威胁。
青云子身后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厉声道:“巧舌如簧!任你如何狡辩,今日丹霞派必须给个交代!
还有你,随我等回青冥宗接受调查!”
玄明闻言,非但不惧,反而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天,语气带着一丝高深莫测:“上仙若要强请,贫道自是无力反抗。
只是……贫道离去前,观此山地气有异,似与某种上古隐秘有所牵连,仓促间布下几处警示小阵,以防不测。
若动静过大,引发地脉异动,惊扰了某些……沉睡的存在,恐非你我之福啊。”
他说话间,指尖看似无意地凌空轻点几下。
顿时,丹霞山几处不起眼的山坳、古树下,隐隐有极其微弱、却带着古老苍凉气息的符文一闪而逝!
那股气息,并非强大的能量波动,而是充满了一种岁月沉淀的“痕迹感”,仿佛真的触及了什么古老禁忌。
这正是玄明的“迷天阵”!非是杀阵,也非困阵,而是一种极高明的“幻阵”与“势阵”的结合!
他以自身对地脉的细微感知和对古老符文的知识,模拟出“此地有上古隐秘”的假象!
那闪烁的符文,并非真正拥有多大威力,但其蕴含的“古意”和“未知”,才是最大的武器!
青云子修为高深,感知敏锐,瞬间捕捉到了那几缕一闪而逝的古老气息,脸色微变!
他神念再次仔细扫过那几处地方,却再无发现,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但这更让他惊疑不定!越是未知,越是忌惮。
他看不透这个玄明道人的底细,更摸不清这丹霞山是否真如其所言,牵扯到什么上古隐秘。
万一真在此地大打出手,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东西……
青冥宗是来立威夺宝的,不是来冒险的。
青云子死死盯着玄明,试图从他眼中找出破绽。
但玄明眼神清澈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场面一时僵持。
青冥宗大军压境,气势汹汹,却因玄明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和几个真假难辨的“古阵”痕迹,投鼠忌器。
良久,青云子眼中精光一闪,忽然拂袖冷哼:“哼!巧言令色!今日便给这丹霞山几分薄面,暂不深究。
玄明道人,你好自为之!我们走!”
说罢,竟真的下令仙舟舰队转向,浩浩荡荡而来,又偃旗息鼓而去,来得快,去得也快!
直到青冥宗的仙舟消失在天际,丹霞派众人还如同身在梦中,不敢相信这场灭顶之灾竟如此轻易化解了?
赤松子看向玄明,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敬畏。
他明白,若非玄明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和沉稳如山的心境,今日丹霞派已在劫难逃。
玄明望着青冥宗离去的方向,面色平静,心中却知,这只是暂时的退却。
青冥宗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再来,恐怕就不会这么容易糊弄过去了。
但无论如何,他为自己,也为丹霞派,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而这番“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谋略运用,也让他对“势”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这番感悟,悄然汇向混沌本体。南瞻部洲的棋局,
因他这一手虚虚实实的“迷天阵”,变得更加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