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坊的锤音尚未完全落下,悟空的身影已出现在花果山北麓一片相对平坦开阔的石坪上。
此处被划定为阵系区域,地面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甚至用白垩石粗略刻画了一些基础的聚灵、加固符文。
但此刻,这里的气氛比器坊更加沉闷,甚至带着几分令人头疼的凝滞。
十几名被分到阵系的学员——包括那几个神魂特异、对推演颇为敏感的小妖——正围坐在几张摊开的巨大兽皮前,个个眉头紧锁,面色苍白,甚至有人额角渗出冷汗,身体微微颤抖。
兽皮上,绘制着繁复到令人眼晕的阵图,线条纵横交错,节点密如繁星,旁边还有大量晦涩难懂的上古妖文注解。
这些阵图残卷,来自龙宫库藏和天庭战利品,深奥无比。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神魂疲惫的压力。
那不是物理上的重压,而是过度耗神试图理解无法理解之物带来的精神上的窒息感。
偶尔有学员尝试引动一丝妖力,临空勾勒某个简单符文,却总是光华一闪便即溃散,甚至引来阵图反噬,引得勾勒者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一分。
“不行……这‘小须弥阵’的第三节点和第七能量回路根本衔接不上,强行贯通只会引起灵气逆冲!”
“还有这‘幻波阵’,对神魂之力要求太高了,我稍微感应一下就觉得头要裂开!”
“这些阵图……根本不是我们现在能碰的……”
一个猫妖少女抱着头,声音带着哭腔,她的灵觉最强,受到的冲击也最大。
负责此处的通背老猿也束手无策,他战斗在行,对此道却一窍不通。
阵系的发展,陷入了比丹器两系更深的绝境——连入门都难如登天!
没有简易可行的阵法防护,花果山诸多要地便如同不设防的宝库,仅靠主阵远远不够。
悟空踏足石坪,目光扫过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复杂阵图和学员们痛苦的神色,瞬间明了。
他没有去看那些阵图,而是抬头望天,目光似乎穿透云层,直视那周天运转的星辰。
破妄神瞳,逆天悟性,开!
识海之中,浩瀚如烟的周天星斗大阵奥义奔涌流转。
这座他修复并掌控的大阵,其复杂程度远超地上这些残卷何止万倍!
其中蕴含的星辰运转、能量牵引、空间折叠、法则借用的至理,如同宇宙生灭般宏大。
但他要做的,不是学习,而是简化,是拆解,是化整为零!
在他眼中,庞大的周天星斗大阵开始分解、剥离。
那些维护整个花果山巨域的核心结构保留,而许多适用于小范围防护、聚灵、迷幻、攻击的模块,则被单独提取出来。
“大道至简,衍化至繁。尔等所求,非是掌控星河,而是引一缕星光自照。”
悟空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带着奇特的韵律,抚平了学员们焦躁的神魂。
他伸出手指,指尖并无光芒,却引动了冥冥中的星辰之力。他开始在空中虚划。
没有复杂的线条,没有密密麻麻的节点。
他只是勾勒出寥寥数笔简单的弧线和几个关键的光点。
“此乃‘小周天护壁’。”
他一边勾勒,一边讲解,“无需理解星辰运转之妙,只需在此处、此处、此处,打下三枚‘星引石’为基,以此为能量节点,妖力按此路线运转,便可引动微量星辰之力,形成一面足以抵挡真仙全力一击的护壁。范围,可护一洞一室。”
随着他的勾勒,那简单的几笔线条仿佛活了过来,自行吸收着空气中微薄的星辰之力,发出淡淡的银光,形成一个虽小却结构稳固、能量流转顺畅的微型阵法虚影!
阵系学员们猛地瞪大了眼睛!
那困扰他们许久的复杂难题,竟然被简化到了如此地步?
虽然依旧玄妙,却不再是完全无法理解!
悟空手指不停,再次勾勒。
“此乃‘微尘敛息阵’。布阵材料只需……”
“此乃‘三才聚灵阵’,可小幅提升阵法范围内灵气浓度……”
他每说一种,便随手在空中画出其简化核心结构,并点明所需的最基础材料(大多是花果山能找到的普通灵矿石或妖兽材料)、能量节点位置、以及最简单的操控法门。
这些简化阵法,脱胎于周天星斗大阵,却化去了99%的繁复,只保留了最核心的1%的功效,但对于目前的花果山而言,却足够实用!
学员们如饥似渴地记忆着,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那猫妖少女甚至下意识地跟着模仿,指尖妖力流转,竟然成功勾勒出了一个“微尘敛息阵”的雏形,虽然光芒微弱,却稳定不散!
“现在,于此石坪,布下‘小周天护壁’与‘三才聚灵阵’。”
悟空下令。
学员们立刻行动起来,寻找星引石(一种蕴含微弱星辰之力的普通矿石),按照悟空所指的节点位置埋设,然后按照传授的路线输入妖力。
起初,妖力运转滞涩,阵法光芒明灭不定。但在悟空的目光指引下,他们不断调整,很快——
嗡!嗡!
两声轻微的嗡鸣响起!
石坪上空,一道淡银色的、薄纱般的透明光幕悄然浮现,缓缓流转!
同时,坪内的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浓郁起来,呼吸一口都觉心旷神怡!
“成了!我们成功了!”
学员们激动得欢呼起来,成就感冲散了之前的所有沮丧!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东南方向,一道隐蔽却凌厉无比的剑气(可能是某个不服气的散仙或被之前动静吸引的窥探者试探性攻击)悄无声息地疾射而来,目标直指石坪上正在演练的学员!
速度极快,角度刁钻!
学员们刚刚布成的“小周天护壁”感受到威胁,自动激发,淡银色光幕瞬间亮起!
嗤——!
剑气狠狠撞在光幕之上!
光幕剧烈波动,涟漪狂闪,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
布阵的几名学员受到反震,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
那剑气被阻了一阻,却并未消散,依旧顽强地向前钻刺!
绝境再现!简化阵法虽成,却似乎不足以完全抵御外敌!
学员们刚燃起的希望眼看就要被无情掐灭!
高台上,悟空目光一冷。他并未出手直接击碎那剑气,而是并指隔空一点!
一道微不可察的混沌之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游丝,瞬间注入那即将破碎的“小周天护壁”的几个关键节点之中!
得到混沌之气加持,那濒临崩溃的光幕猛地一震,颜色骤然加深,化为一种混沌的灰银色,波动瞬间平复,其结构仿佛被无形中加固了百倍!
原本犀利无匹的剑气撞在这灰银色光幕上,竟如同鸡蛋撞石头,砰然一声,彻底粉碎,化为点点灵光消散!
攻击被挡下了!阵法不仅没破,反而变得更加强大!
所有学员都惊呆了,怔怔地看着那恢复平静、却散发着更加稳固厚重气息的灰银色光幕,又看看高台上神色平淡的悟空。
“阵法之道,存乎一心。基础为骨,变化为血肉。”
悟空淡淡开口,“方才所授,乃是其骨。待尔等纯熟,自可尝试融入自身对天地之力的理解,赋予其血肉灵性,乃至……使其产生意想不到的蜕变。”
他顿了顿,目光深远:“正如这‘小周天护壁’,若能与地脉之气结合,或可化为‘地脉守护’;若能与水汽融合,或可化为‘云雾迷障’……未来,尔等甚至可尝试,将一丝混沌之意融入其中。”
言罢,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石坪上,学员们看着那稳固的阵法,回味着悟空的话语,眼中不再是迷茫和挫败,而是无限的憧憬和探索的欲望!
阵系之困,豁然开朗。简化阵法迅速被推广,开始布置于学院、丹阁、器坊、药圃等重要区域。
花果山的防御体系,瞬间提升了数个档次。
而悟空最后关于“融入己道”、“混沌之意”的点拨,如同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让这些阵系学员看到了远比照搬古阵图更加广阔、更加充满可能的未来!
混沌迷踪阵的雏形,或许便将在这些疯狂的设想中,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