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雅治的生日在初秋。空气里少了夏日的黏腻,多了几分清爽,但对信子而言,这份清爽完全被内心的焦灼所取代。送给雅治的生日礼物,她几乎是从年初就开始烦恼。珠宝、名牌、高科技产品……这些似乎都与他相配,却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无法承载她心中那份沉甸甸的爱意与感激。
最终,在一个被翻烂了的手工编织教材和一堆被戳得千疮百孔的手指的见证下,她决定亲手制作一个玩偶——一只白色的狐狸。
这个决定对她而言不啻为一场巨大的挑战。她虽然擅长甜品制作,但在针线活方面,其破坏力堪比她在运动上的苦手程度。最初的几天,工作室(其实是客卧临时改造的)里总是传来她的哀鸣。
“啊!线又打结了!”
“呜……缝反了……”
“手指……又被针扎到了……”
仁王不是没有察觉。他常常看到她偷偷把什么东西藏进衣柜深处,或者在他回家时手忙脚盖住桌上的东西,手指上还贴着可爱的创可贴。他甚至还“偶然”在垃圾桶里瞥见过几个形态诡异、勉强能看出是哺乳动物的失败品。
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在她又一次对着手指吹气时,会状似无意地递上一盒可爱的卡通创可贴,或者在她熬夜时,默默给她端一杯热牛奶,然后把她赶去睡觉。“puri~ 熬夜会有黑眼圈,就不漂亮了。”他用这种方式表达着不动声色的关心与等待。
信子知道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这让她更加紧张,却也更加坚定了要完成的决心。她利用一切他不在家的时间,对着视频教程一针一线地学习。白色的绒毛布料被剪裁、缝合,塞进柔软的填充棉。她努力回想仁王变成狐狸时的神态——那狡黠的、眯起的眼睛,那总是带着戏谑弧度的嘴角。她用了黑色的纽扣做眼睛,小心翼翼地绣出红色的眼线和嘴巴的轮廓。
最大的难题是那只狐狸的标志性白色小辫子。她试验了各种材质的线,最终选定了有韧性的白色毛线,编成细长的一条,牢牢地缝在狐狸的后脑勺上。最后,她甚至偷偷在玩偶的肚子里塞了一小包干燥的薰衣草,那是他们蜜月时最浓郁的记忆气息。
当最后一线缝合完成,信子看着手里这只针脚虽然歪歪扭扭、表情也有点呆滞,但依稀能看出狐狸形态的白色玩偶时,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仁王生日当天早晨,信子红着脸,将包装好的礼物盒推到仁王面前,心跳如擂鼓。“生、生日快乐,雅治。”
仁王挑眉,看着那个系着银色缎带、包装得倒是很用心的盒子,又看看信子那副紧张得快要同手同脚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
当那只白色的、略显笨拙的狐狸玩偶出现在他眼前时,空气安静了一瞬。
信子紧张地攥紧了衣角,几乎不敢看他的表情。“那个……我知道做得不太好……眼睛好像缝得有点歪,毛也缝得不太平整……如、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她的话没能说完。
仁王拿起那只玩偶,指尖拂过那歪歪扭扭的针脚,按了按那软乎乎的肚子,鼻翼微动,捕捉到了那丝极淡的、属于普罗旺斯的薰衣草香。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信子,那双总是藏着无数算计和戏谑的狐狸眼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以及一种信子从未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puri~”他轻笑出声,将玩偶举到眼前,用玩偶的脑袋轻轻蹭了蹭信子的脸颊,“这是……我?”
“嗯……”信子小声应着,观察着他的反应。
“眼睛很像,”仁王煞有介事地评价,指了指玩偶那双有点呆的黑纽扣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特别是算计人的时候。”
“尾巴的位置也很对,”他捏了捏玩偶身后那条蓬松的(但缝得有点塌的)大尾巴。
“连这个都做了?”他拎起玩偶脑后那根白色的小辫子,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他每说一句,信子的脸就更红一分。
最后,仁王将玩偶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最显眼的位置,然后伸手,将信子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笨蛋,”他的声音低沉地响在她的耳畔,带着无比的珍视,“这是我最棒的生日礼物。”
信子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巨大的喜悦和安心感将她淹没。她回抱住他,在他怀里用力点头。
从那天起,那只手工狐狸玩偶就占据了仁王书房书架最中央的位置,与他的奖杯和珍贵资料并列。有时信子会看到仁王对着电脑屏幕思考时,无意识地伸手捏一捏那只玩偶的耳朵,或者调整一下它的小辫子。
对于欺诈师仁王雅治而言,那些昂贵的、精致的礼物唾手可得。但唯有这只倾注了爱意、笨拙却独一无二的手工狐狸,才是他愿意放在心尖上展示的、无可替代的珍宝。因为它不仅仅是一个玩偶,更是他家小羊太太,用她全部的勇气、耐心和爱,为他打造的、最柔软的“镜像”。这份礼物,他收到了,并且,会珍藏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