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煮的过程不能急,得慢慢来。
随着水汽蒸发,锅里的糖汁逐渐变得浑浊粘稠,颜色也加深,从浅黄变为更深一些的琥珀色。
许安宁拿着小木铲时不时的撇掉表面的杂质。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锅里的汁液已经少了一半多。
用筷子蘸了一点,放到旁边的凉水碗里,滴进去后那汁液没有立刻散开,反而凝固了起来。
“火可以小一点了。”许安宁觉得差不多了,对弟弟说。
接下来是把这些熬好的汁液过滤,她找来那块还算细密的麻布,这布是从破衣服上拆洗出来的。
然后蒙在空盆上,用绳子扎紧,把锅里熬煮好的拐枣连水带汁倒在麻布上。
冒着热气的汁液哗啦啦的通过麻布到了盆中,而麻布上留下了厚厚一层粗糙的纤维渣滓。
“安平,来,帮我挤一下。”许安宁招呼弟弟。
两人抓住麻布几个角,用力拧着,挤挤压压,尽可能地将里面藏着的糖汁都挤出来。
就是有点热,烫的俩人龇牙咧嘴,但也不敢松手。
过了一会,直到再也挤不出汁液,才把那一大团纤维丢下去。
盆里接了小半盆深色,有点浑浊的糖汁。
但这还没完。
许安宁将过滤好的糖汁再次倒回洗净的锅里,继续让安平用小火慢慢熬。
这一次,要熬掉更多的水分,直到它变成真正浓稠的糖稀。
这一步更需要耐心,火大了容易糊,火小了又熬得太慢。
许安宁寸步不离地守在锅边,不停地搅动着,观察着糖汁的变化。
安平在灶台下控制着火,眼看着糖汁越来越浓,颜色越来越深。
表面浮起一层细密的气泡,咕嘟声从轻微变得厚重,甜味也散发出来。
最后,当糖汁变得很是浓稠,许安宁用筷子挑起来能拉出细丝,并且滴到凉水里能迅速凝结成一个小珠子时,才算大功告成。
许安宁让安平停了火。
她把熬好的拐枣糖稀,舀进那个洗刷干净的小陶罐里。
又赶紧往锅里添上水,不然等会糖浆凝固不好刷锅。
安和围着陶罐打转,小脸上露出渴望的神色。
安平也眼巴巴的看着那罐子。
许安宁用筷子尖挑了一点点残留的糖稀,抹在她和安平的嘴里。
那带着果木特有的甜味在嘴里化开,让两个孩子的眼睛都幸福地眯了起来。
“真甜!”许安平咂摸着嘴,“阿姐,这比镇上卖的饴糖还好吃!”
“这是我们自己做的,当然好吃。”许安宁笑着摸摸他的头。
许安宁也尝了一点,味道醇厚甘甜,带着拐枣特有的风味,虽然比不上白糖纯净,但在这古代乡村,已是难得的甜蜜滋味。
把小陶罐收好,盖上那块洗净的粗布,用草绳扎好口子。
正当他们享受着这片刻的甜蜜时,村子里,大伯许富贵家也刚吃完午饭。
王氏正没好气地收拾着碗筷,嘴里嘟囔着粮食又见底了。
许富贵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忽然重重叹了口气,声音拿捏得刚好能让人听见。
“唉,也不知道安宁他们几个,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他说着慢悠悠磕着烟灰,“那屋子漏风又漏雨,估计连个铺盖都没有,唉……”
这几声叹息显得他像个忧思晚辈的慈大伯。
王氏这边刚收拾好,听到许富贵嘟囔 “哐当” 一声摔了盆:“怎么过?爱怎么过怎么过,饿死也是自找的!”
“还学人家分家,真当分出去能活个人样来?”
许家旺对他娘的话表示赞同,还别说,最近那几个人走了,这家里感觉宽敞了不少。
他跟着帮腔:“就是,爹,管他们做什么?”
许金钗坐在屋里摆弄着几块花布, 她倒有些想念许安宁给她当小丫鬟的时候了,现在衣裳都要自己洗......
许富贵被王氏呛了一脸:“你看你急啥,我这不是怕人家说闲话么,毕竟是我亲弟弟的娃,咱们这做长辈的……”
他余光瞥见门外路过的几个婆子,声音又大了些:“再说了,都是亲戚,哪能真看着他们冻死饿死?”
村尾小院里,许安宁姐弟三人对许富贵家的情况一无所知。
他们歇息了一会,喝了些水,中午饭继续粗粮饼子对付对付。
便又马不停蹄开始制作藕粉。
糖稀是调味料,而这藕粉,才是他们未来能否吃上饭的关键。
许安宁挑出几节看起来还不错的藕节,清洗掉淤泥。
这次挖回来的藕大概有几十斤重,她取出十斤,做藕粉很是费时费力,她不敢一次做太多,先试试手。
先去皮,没有刮刀,只能用那把菜刀一点点地削,尽量不浪费宝贵的藕肉。
这活对于许安宁来说不算难,她手法娴熟,于是,去皮后的莲藕个个白白胖胖,看着真是喜人。
最费力气的是磨浆,家里没有石磨,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她找一块表面相对平整的大石头洗净,将藕节在上面用力摩擦、碾碎。
许安平自告奋勇地抢着干这力气活。
他拿起一节藕,在石头上吭哧吭哧地磨起来。
白色的,混着淀粉的藕浆顺着石头表面流下,收集到下面的木盆里。
这活看着简单,做起来却极其累人,需要很大的手劲和耐心。
不一会儿,安平的额头就冒出了汗珠,手臂也开始发酸。
“安平,我来换你。”许安宁接过他手里的藕节,继续磨。
姐弟俩轮流上阵,一点点地将藕都磨成了粗糙的藕渣,盆里也积了小半盆浑浊的白色浆液。
磨了好几个时辰,总算把这十斤藕磨完。
许安宁像熬拐枣糖一样,如法炮制,进行过滤。
藕浆带着淀粉被过滤到下面的木盆里,俩人又和之前一样,旋转挤压。
直到再也挤不出白色的汁液,才将那湿漉漉的藕渣放到一边。
这藕渣也不能浪费,可以混点粗粮烙饼子。
“这样就行了吗?”许安平喘着气问,他的小手因为用力而发红。
“还早呢。”许安宁摇摇头,“得让它放着沉淀沉淀。淀粉比水重,会沉到底下。”
她将沉淀盆挪到墙角阴凉处,盖上布防止有脏东西落进去。
“得放上好一阵子呢,我们先去歇会儿,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