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香囊,曼陀罗花标记!
此物一出,偏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仿佛连烛火都为之颤抖!曼陀罗,西域奇花,剧毒,致幻,与那“醉仙桃”药性相类,却更为霸道阴毒!这香囊出现在冯保卧房暗格,其意不言自明——他不仅是下毒的执行者,更是持有此等禁忌之物的危险人物!太后此次中毒,绝非偶然失误,而是精心策划的谋杀!
皇帝的脸色由铁青转为骇人的煞白,眼中翻滚着滔天的怒火与后怕,他猛地一拍龙案,声如寒冰:“好!好个冯保!好个狗奴才!竟敢藏匿此等秽物,谋害国母!给朕用刑!撬开他的嘴!朕要看看,是谁指使他!是谁敢谋害太后!”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侍卫领命,如狼似虎地将已瘫软如泥的冯保拖了下去,凄厉的惨叫声很快从偏殿后方隐隐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赵琰面色凝重,上前一步,沉声道:“父皇息怒!冯保不过一介奴才,断无此胆量与能力独自谋划此事。此香囊来源、其上曼陀罗花标记,乃至与‘醉仙桃’配合使用之法,背后必有主使!此事恐牵连甚广,需慎查严办!”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垂首肃立的林小满身上,眼神复杂。今夜若非此女嗅觉敏锐,发现燕窝盒中异常,太后果真凶多吉少。他挥了挥手,语气稍缓:“林氏,你今日有功。暂且退下,随时候旨。琰儿,你留下。”
“儿臣(民女)遵旨。”赵琰与林小满行礼告退。
退出偏殿,深夜的宫道寒风刺骨。林小满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这才感到一阵虚脱般的后怕,脚步有些踉跄。赵琰适时地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温暖的掌心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坚实的力量。
“还好吗?”他低声问,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关切。
“没事……”林小满摇摇头,借着他的力道站稳,抬眼望向他。宫灯朦胧的光线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星,紧抿的唇角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今夜,他不仅在皇帝面前力保她,更与她共同面对了这场宫廷风暴。那份并肩作战、生死相托的感觉,让她的心尖微微发颤。
“今日……多谢王爷。”她轻声道。
赵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深邃的目光牢牢锁住她的眼睛:“不必言谢。你我既已同心,自当祸福与共。”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冯保之事,只是开始。曼陀罗香囊现世,意味着对方已狗急跳墙。接下来,恐有更大风浪。你……怕吗?”
他的目光灼灼,带着询问,更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承诺。林小满迎着他的视线,心中那点残存的恐惧奇异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与平静。她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有王爷在,我不怕。”
简单的几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赵琰眼中掠过一丝极亮的光芒,他微微颔首,并未再多言,只紧了紧扶住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沉默地行走在寂静的宫道上,身影被廊下的灯火拉长,交织在一起。此刻,无需更多言语,彼此的心意已在惊涛骇浪中交融,坚不可摧。
将林小满送至暂时安置的宫室门口,赵琰驻足,低声道:“你在此安心歇息,外面有本王的人守着。父皇此刻正在盛怒清查,宫中暂时无人敢动你。待冯保开口,便是图穷匕见之时。万事小心,等我消息。”
“嗯。”林小满点头,“王爷也请保重。”
目送赵琰玄色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林小满才转身进入室内。虽然身处深宫,危机四伏,但她的心却不再像以往那般彷徨无依。
然而,风暴的漩涡并未因夜深而停歇。次日清晨,天色未明,宫中便传出惊人消息:冯保受不住酷刑,招供了!他承认在燕窝盒中下毒,并指认指使他之人,竟是尚膳监副总管太监——胡德海!理由是胡德海许诺事成之后,助他坐上内务府大总管之位,并给了他大量金银和那枚曼陀罗香囊作为信物!
胡德海!果然是他!这个结果既在预料之中,又让人心惊。胡德海是孙贵妃心腹,扳倒他,无异于斩断孙党一臂!皇帝闻奏,勃然大怒,即刻下旨锁拿胡德海,并下令彻查其所有关系网及财产来源。
一时间,宫廷内外风声鹤唳,与胡德海过往甚密的太监、女官人人自危。孙贵妃称病闭宫不出,其父孙继儒在朝堂之上也罕见地保持了沉默,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林小满被变相软禁在宫中,虽衣食无忧,但行动受限,只能从负责看守(实为保护)她的、赵琰安排的侍卫口中零星得知外界消息。她心中清楚,胡德海不过是个被推出来的替罪羊,真正的幕后黑手孙党绝不会坐以待毙。冯保的招供太快太顺,反而显得不真实,这更像是一场断尾求生、弃车保帅的戏码。
果然,就在胡德海被拿下严刑拷问的当天下午,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胡德海在狱中咬舌自尽了!死前留下血书,声称所有罪责皆由他一人承担,与他人无涉,并诅咒林小满为“妖女”,祸乱宫廷。
线索至此,看似断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死无对证的胡德海身上。皇帝虽余怒未消,却也暂时无法再深究下去。太后经太医和林小满提供的方子调理,病情逐渐稳定,但经此重创,凤体更为孱弱。
一场惊心动魄的毒杀案,似乎以胡德海伏法而告终。宫中的气氛渐渐从极度紧张中缓和下来。第三日,皇帝下旨,褒奖林小满救治太后有功,赐下金银绸缎,并准其出宫返家。
前来传旨的,是容嬷嬷。她看着林小满,目光复杂,少了以往的疏离,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审视与一丝极淡的感慨:“林姑娘,此次……辛苦你了。太后娘娘让老身带句话,姑娘手艺灵巧,心性纯良,她记下了。日后宫中若有所需,还望姑娘莫要推辞。”
这话,已是极高的认可和一种隐形的庇护。林小满恭敬谢恩,心中明白,经此一事,她在宫廷中的处境已悄然改变。
乘坐宫中马车离开皇城,重返熙攘的汴京街市,林小满恍如隔世。“林记”食坊门前,得到消息的林老实和石猛、阿贵等人早已望眼欲穿。见到她安然归来,众人喜极而泣,铺子内外一片欢腾。
然而,短暂的团聚喜悦之后,林小满的心却无法真正轻松。胡德海虽死,但曼陀罗香囊的来源、孙党的根基并未动摇,太后的中毒真相也未必如表面那般简单。更重要的是,那枚作为一切开端、关系着她身世的“琉璃翡翠珠”,依旧静静地躺在靖王府的密匣中,其背后隐藏的秘密,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她将宫中惊险大致告知父亲和石猛,略去了与赵琰情感发展的细节,只道是靖王全力周旋。林老实听后,老泪纵横,连连后怕。石猛则握紧拳头,沉声道:“姑娘放心,有俺在,绝不让那些宵小再伤您分毫!”
当夜,夜深人静,林小满独自在房中,对灯出神。窗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她心中一动,推开窗,一道熟悉的身影轻巧地翻入室内,正是赵琰。
他依旧是一身夜行衣,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见到她安然无恙,眼中便漾开温和的笑意:“看你铺子灯还亮着,便知你未睡。宫中之事,总算暂告一段落,让你受惊了。”
“我没事。”林小满为他倒上一杯热茶,“王爷才是辛苦。胡德海一死,线索断了,接下来该如何?”
赵琰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指,两人皆是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分开,耳根却都有些发热。他饮了口茶,神色恢复凝重:“胡德海是弃子,孙党断尾求生,手段狠辣。但曼陀罗香囊现世,等于将他们与西域禁药之事摆在了明处。父皇心中已有芥蒂,孙党势力受损不小。接下来,他们会更谨慎,但也可能……更疯狂。”
他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小满:“我们不能被动等待。琉璃珠是关键,必须尽快弄清它的来历和用途。还有苏清远……他伤势如何?他知晓不少孙党隐秘,或能提供更多线索。”
林小满道:“苏公子伤势稳定,但还需静养。王爷是想……”
“嗯,”赵琰点头,“待他好些,本王需亲自见他一面。此外……”他沉吟片刻,“‘林记’需尽快恢复营业,而且要做得比以往更红火。你站得越稳,对手越难以下手。这也是向外界表明,你已得宫中认可,非轻易可动。”
“我明白。”林小满点头,这正是她所想。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些后续安排,夜色渐深。赵琰不便久留,起身欲走。行至窗边,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深深望了林小满一眼,夜色中,他的目光格外深邃:“小满,前路依旧艰险,但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必在你身边。”
林小满心中暖流涌动,重重点头:“我信你。”
赵琰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接下来的日子,林小满重整旗鼓,全心投入“林记”的经营中。她借着太后赏赐和宫中认可的东风,推出了几款新品点心,生意果然愈发红火,名声更胜从前。表面看来,一切似乎已风平浪静。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这天午后,一位常来光顾的工部员外郎夫人在买点心时,闲谈中无意提及:“林姑娘可知?听说宫里要办‘百花宴’了,就在下月初,为给太后娘娘冲喜祈福。届时京中好些有名号的点心铺子都要献艺呢,若是能被选上,可是天大的体面!”
百花宴?冲喜祈福?林小满心中微微一动。这或许是个机会,但也可能……是另一个漩涡的开始。
就在她思忖之际,石猛面色凝重地快步进来,凑近低语道:“姑娘,刚得到消息,有人在暗中打听苏公子的下落,看样子……来者不善。”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沉。对方,果然没有罢手!他们寻找苏清远,是想灭口,还是……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