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在书房看过宋玖精心剪辑的视频后,傅诗淇紧绷的心弦似乎真的松动了一些。虽然沉默依旧,但那种沉重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失落感,悄然淡去了几分。他开始不再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偶尔会主动提出去健身房,或者在天气好的时候,去江边散步。
宋玖依旧每天准时出现,安静地陪伴,细致地打理一切。她不多问,不多说,只是用行动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这天晚上,傅诗淇在健身房待的时间比平时长了些。高强度训练后,他擦着汗走出更衣室,看到宋玖正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低头看着手机,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
他走过去,随口问了一句:“饿不饿?楼下有家面馆开到很晚,味道还不错。”他的声音还带着运动后的微喘,但语气比前几日轻松了些。
宋玖抬起头,收起手机,点点头:“好。”她确实有点饿了。
已是深夜,面馆里没什么客人,只有老板和一个小伙计在忙碌。暖黄的灯光,氤氲的热气,让人感觉很舒服。两人找了个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
傅诗淇点了碗招牌牛肉面,宋玖要了份清淡的菌菇面。等待的间隙,两人都没说话。傅诗淇看着窗外寂静的街道,宋玖则低头看着手机,处理着一些未读的工作信息。
面很快端了上来,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傅诗淇吃得很认真,运动后的饥饿感让食物显得格外美味。
就在这时,宋玖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赵佳。她朝傅诗淇示意了一下,起身走到店门外接电话。
晚风有些凉,赵佳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兴奋又温暖:“小玖!生日快乐!!差点忙忘了!怎么样?在长沙怎么过?你家毅哥有没有给你放个假庆祝一下啊?”
宋玖握着手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她的阳历生日。她自己都完全忘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心思全在傅诗淇的状态上,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谢谢。”她对着电话低声说,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没什么,就平常过。这边……还有点事。”她没细说。
赵佳又叽叽喳喳地说了好些祝福的话,叮嘱她再忙也要吃点好的,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宋玖看了看手机,这才发现爸妈一早就给她发了生日祝福,但是她太忙了,没来得及看。
宋玖收起手机,站在清冷的夜风里,微微出了会儿神。生日……好像真的没什么感觉。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走回面馆。
宋玖回到座位,小口吃着面,却有些食不知味,只动了几小口。傅诗淇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问:“有事?”
“没事,朋友的电话。”宋玖摇摇头,重新拿起筷子,想吃却总觉得没有胃口。但她的神情比刚才似乎更安静了些,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因被提醒而浮现的淡淡思绪,或许是想家,或许是感慨,连她自己都未必清晰。
傅诗淇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这细微的变化,多看了她两眼,但没再多问。
两人快吃完时,面馆老板——一位笑容和蔼的中年大叔,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点缀着红枣和枸杞的酒酿小圆子。
“来,天冷,送你们俩一碗甜汤,暖暖身子。”老板笑眯眯地说着,先将一碗放在傅诗淇面前,然后将另一碗特意放到宋玖面前,看着她,语气格外温和,“姑娘,刚看你接电话回来,好像有点心事?这碗甜汤啊,算叔送你的,生日快乐!吃了甜汤,新的一岁事事顺心!”
宋玖瞬间愣住了,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泛起一层薄红。她显然没料到老板会听到电话,更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直白而温暖的祝福。她有些无措地低下头,声音很轻:“……谢谢老板。”
坐在对面的傅诗淇也明显愣住了,夹着面条的筷子顿在半空,眼神中满是意外。他倏地抬眼看向宋玖,目光里带着清晰的讶异和一丝……恍然。他这才明白刚才她接完电话回来后那片刻的失神是因为什么。
老板笑呵呵地走开了。小小的方桌前,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安静。
宋玖低着头,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甜汤,试图用动作掩饰那一点点突如其来的尴尬和温暖交织的情绪。甜汤温热香甜,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傅诗淇看着她微红的耳尖和低垂的眉眼,沉默了几秒。然后,他忽然放下了筷子,站起身。
宋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只见傅诗淇径直走向了柜台。他跟老板低声交谈了几句,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又拿出手机似乎扫了码付钱。老板笑着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傅诗淇没有回来坐下,而是直接走进了厨房操作区。系着围裙的老板似乎笑着给他让出了灶台的位置。
宋玖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傅诗淇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碗从厨房走了出来。碗里是清亮的汤底,卧着一个煎得恰到好处的、边缘焦黄的荷包蛋,几根翠绿的青菜,还有……一根长长的、不断的面条。
他端着这碗面,稳稳地走到宋玖面前,轻轻放下。他的动作有些小心翼翼,眼神里带着一种难得的、略显笨拙的认真。
“生日快乐,小玖。”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真诚的温和,“听说……过生日要吃长寿面。这根……我让老板教我做的,是一根,没断。”他指了指那根长长的面条,语气里甚至带着点求证似的强调,仿佛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暖黄的灯光下,碗里热气氤氲,模糊了他平时在镜头前或冷峻或阳光的轮廓,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柔和。他的额角甚至还有一丝刚才在厨房沾上的细微水汽。
宋玖彻底怔住了。她看着眼前这碗显然是他特意去请求老板、甚至可能亲自做的长寿面,又抬头看看傅诗淇那双写满了认真和笨拙真诚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酸酸胀胀的暖意毫无预兆地涌上来,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张了张嘴,想说“谢谢毅哥,不用这么麻烦”,或者“我已经吃饱了”,但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鼻尖微微发酸。
她最终只是低下头,拿起筷子,声音极轻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谢谢毅哥。”
然后,她夹起那根长长的、完好无损的面条,小心地、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面条软硬适中,汤头清淡鲜美,荷包蛋的火候恰到好处。这是她吃过的最简单,却也最……特别的一碗长寿面。
傅诗淇就坐在对面,安静地看着她吃,自己没有动那碗甜汤,眼神温和,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放松的弧度。刚才在厨房那一点点的手忙脚乱和不确定,在看到她能接受这份心意时,都化为了安心。
店外寒风依旧,小店里面汤的热气氤氲缭绕,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最朴实的香气和一种无声的、细腻的暖意。没有盛大的庆祝,没有华丽的礼物,只有一碗最简单不过的长寿面,和一个来自他笨拙却无比真诚的祝福。
宋玖安静地吃着面,感觉那份温暖从胃里慢慢扩散开来,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也悄然融化了她心底某些因连日担忧而紧绷的角落。
这个生日,或许因为一碗面,因为一句被意外听到的祝福,因为一份笨拙的用心,而变得有些不同。某种难以言喻的、细腻的暖流,在这小小的面馆里,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