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内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老军医闭关不出,全力调配“寒髓散”的解药;顾惜朝加派人手,将将军府守得铁桶一般,同时密切关注着齐王府和王永年府邸的任何风吹草动;墨玄则带着那份从朱府取得的、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铁盒,寻找着绝对安全的藏匿地点。
绵绵守在卫珩榻前,看着他服下萧砚赠与的最后一颗碧色药丸,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老军医承诺的一两日,此刻显得如此漫长。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午后,门房来报,有一位自称姓林的中年男子,在府外求见阮姑娘,神色甚是惶急。
姓林?绵绵心中一动,在京城,她那势利眼的姨父林承业!
他怎么会来?而且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
绵绵与顾惜朝交换了一个眼神。
“见。”绵绵沉声道,“且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偏厅,绵绵见到了姨父林承业。他比上次来催促她与卫珩成婚时消瘦了许多,脸色蜡黄,眼底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和无法掩饰的惊惶,早已没了昔日那意气风发和小吏的架子。
一见到绵绵,林承业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绵绵!我的好外甥女!救命!求你救救姨父一家吧!”
绵绵被他这举动惊得后退半步,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冷淡道:“姨父这是何意?绵绵人微言轻,何德何能救你?”
林承业涕泪横流,也顾不得擦,急声道:“绵绵,我知道…我知道你如今在查十八年前麟德殿的旧案!别查了!快停手吧!再查下去,我们…我们都要没命啊!”
绵绵心头巨震,果然与此有关!她强压着怒火,冷声问:“这与姨父何干?”
林承业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当年…当年我负责…负责一部分物料文书归档…王…王侍郎的人找上门,让我…让我把一批关于那批北来石料的入库记录处理掉…我…我一时鬼迷心窍,收了他们的钱…就…就照办了…”
他猛地抓住绵绵的裙角,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绵绵!我没想到这事会牵扯这么大!更没想到现在闹得这么大!如今王侍郎那边像是疯了,到处清理知情人!朱侍郎已经死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他们…他们不会放过我的!看在姨父曾照顾过你们母女几年的情份上,救救我!让卫公子和顾将军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我知道…我知道一些事,我可以作证!指认王永年!”
绵绵看着眼前这个卑躬屈膝、恐惧到极点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这是他应有的报应,但他的话也证实了,王永年当年的罪行链条上,还有林承业这样的小角色在关键环节上提供了便利。而他现在,为了活命,愿意反水!
这是一个意外获得的人证!
“作证?”绵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你拿什么作证?空口白牙吗?”
“有!我有!”林承业慌忙从贴身衣物里掏出几张发黄的纸页,“这是…这是当年那批石料真正的入库记录的残页!我…我偷偷留下来的!上面有时间、数量,还有…还有经手人的画押!我能证明王永年他们篡改了记录,以次充好!”
绵绵接过那几张残页,快速浏览,心中已然明了其价值。这虽然只是旁证,但结合朱志璋的账本和老车夫的证词,足以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狼狈不堪的林承业,沉声道:“你想活命,可以。但从此以后,你必须完全听从我们的安排,把你所知的一切,原原本本说出来!”
“我说!我什么都说!只求一条活路!”林承业连连磕头。
安置好林承业后,绵绵立刻将此事告知顾惜朝和刚刚藏好铁盒回来的墨玄。
“好!又多了一个砝码!”顾惜朝精神一振。
墨玄则冷静分析:“林承业突然来访,说明王永年那边的清理行动已经迫近他们这些边缘知情人,对方确实狗急跳墙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就在这时,内室传来老军医欣喜的声音:“成了!解药配成了!”
众人立刻冲了进去。只见老军医手中托着一枚龙眼大小、色泽乌润的药丸,散发着浓郁的草药香气。
“快!给公子服下!”
绵绵小心翼翼地将解药化开,一点点喂入卫珩口中。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卫珩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紧蹙的眉宇缓缓舒展,原本微弱的呼吸也变得深沉而平稳起来。
老军医再次诊脉,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毒性已开始化解!公子性命无虞了!只需好生调理些时日,便可康复!”
悬在心头最大的巨石,终于落地!绵绵喜极而泣,紧紧握住了卫珩渐渐回暖的手。
卫珩的苏醒,只是时间问题。而他们手中,如今掌握了朱志璋的私账与齐王罪证、老车夫的证词、林承业的证词与物证,以及即将苏醒的、最了解内情的卫珩本人!
所有的拼图,几乎都已凑齐。
一场直面齐王、王永年、宋安这庞大利益集团的总攻,即将拉开序幕。将军府这艘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小舟,终于要开始它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