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等她从这跳跃的思绪里反应过来,又自顾自地继续,语气愈发郑重:“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先回广西,把叔叔阿姨接来京西吧?让他们也高兴高兴。哦,对了,我们还得找个时间,尽快把证给领了,这是头等大事。”
他说着,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新郎官特有的、略带紧张的急切,“还是……你觉得我们应该先去广西见你爸妈?我第一次正式上门,是不是得好好准备些东西?叔叔好像喜欢喝酒,我带几瓶茅台?阿姨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首饰?”
他一连串的问题,带着一种近乎笨拙却又无比真诚的热情,将黎裳从“不合适”的忧虑和“没准备”的慌乱中,猛地拉进了一个具体而充满烟火气的未来图景里。
没有空泛的安慰,而是用一系列亟待落实的“行动”,清晰地告诉她——他随时在准备,和她一起,迎接所有,包括这个孩子,包括他们的婚姻,包括两个家庭的联结。
这实实在在的规划,远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能安抚人心。黎裳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和他絮絮叨叨却充满力量的安排,那颗飘浮不定的心,终于一点点落回了实处。
黎裳被他一连串具体到近乎“莽撞”的安排砸得有些发懵,心底的慌乱却奇异地被这些实实在在的“待办事项”冲淡了些许。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痕未干,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问出了另一个横亘在心头的顾虑:“那……要不要先告诉伯父?还是……你妈妈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她担心这个消息在宋家此刻凝重的氛围里,显得不合时宜。
宋宴秋闻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带着无限的安抚,语气却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疑:“不会。”他低头看着她,目光深邃而温柔,“如果妈妈知道,她只会觉得,这是她儿子的福气。” 他顿了顿,像是要彻底驱散她的不安,语气变得更加务实而关切,“你先告诉我,晚上吃饭了吗?吃的什么?怀孕之后有什么反应?难受得厉害吗?还能不能上班?要不要……我帮你跟皮埃尔请假?”
黎裳对于他跟皮埃尔的关系,一直心有疑虑,仰起脸,带着几分困惑和探究,轻声问:“你好像……跟皮埃尔很熟的样子?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宋宴秋看着她疑惑的模样,唇角微弯。他调整姿势让她坐得更舒适,抬手,指腹轻柔地抚过她的眼角,小心翼翼地拭去那抹湿意,动作珍重得像在擦拭最珍贵的瓷器。
“我是伽圣资本的合伙人。因为这栋Floréal tower,我跟查克,签了一份对赌协议。如果项目没有盈利,我在伽圣的股份就全归查克所有。”
宋宴秋的声音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商业案例,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黎裳的心上。
她猛地从他腿上直起身,甚至下意识地向后挪开了一点距离,仿佛需要空间来消化这个惊人的信息。那双刚刚还被泪水浸润的眼睛瞬间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迅速升腾的惊惧。
“对赌协议?……股份全归他?”黎裳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变调,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Floréal tower 项目复杂的结构、紧张的预算、以及皮埃尔那双充满焦虑的蓝眼睛。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项目的挑战和潜在风险。“你……你押上在伽圣的全部?” 这意味着,如果项目失败,他多年打拼的心血将付诸东流。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对这个项目的细节如此关注,为什么他要亲自参与项目设计的全部过程。原来,不仅仅是为了事业成功,更是为了守住他的根基。
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中清晰的担忧,宋宴秋却没有丝毫慌乱。他伸手,没有让她继续后退,而是坚定地重新将她揽回自己身边,大手安抚地摩挲着她的手臂。
“不怕。”他的语气依旧沉稳,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放松,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正因为如此,小黎总,” 他凝视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愫——有坦诚后的释然,有对她反应的在意,更有一种破釜沉舟后的笃定,
“我们俩,现在不仅是睡在一张床上,更是坐在同一条船上,船的下面,是我多年的积蓄,压在你身上,我很放心。”
他微微前倾,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混合着商业理性与情感宿命的意味,一字一句地,将那句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话,清晰地送入她耳中:
“黎裳,以我投资人的身份,更迫切地需要这段婚姻,所以,你能答应我的求婚吗?”
黎裳的眉头立刻蹙紧了,方才的震惊迅速被一种尖锐的担忧取代,她甚至抬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心疼和后怕:“你怎么这么傻?万一……万一输了呢?怎么办?” 她不敢想象他失去一切的样子。
宋宴秋看着她眼中真切的焦急,那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弛下来。他抓住她推拒的手,紧紧握在掌心,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运筹帷幄的精光,随即被一种尘埃落定的温柔覆盖。他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个笃定而放松的弧度。
“没关系,”他坦言,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卸下所有伪装的坦诚,“因为,我已经赢了。”
这四个字,像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黎裳所有翻腾的情绪。她瞳孔微微收缩,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宋宴秋看着她怔忪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加深,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层层温柔的涟漪。他握紧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虎口,补充道,声音低沉而缱绻:
“赢了……此生挚爱。”
这突如其来的、直接到近乎笨拙的情话,黎裳先是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试图掩饰内心被这句话击中的悸动,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她轻轻“哼”了一声,带着嗔怪,小声嘟囔道:
“油嘴滑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