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落下,号角声撕破夜空。
叶天寒的手掌还悬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缓缓松开五指,裂天刀顺势出鞘,刀锋划过旗杆底座,发出一声短促的刮响。
“点火。”
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样砸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赵三锤立刻挥手下令,埋伏在后山暗渠两侧的火把齐齐掷下。火油早已浸透坡道,刹那间腾起数丈高的烈焰,将攀爬到一半的黑袍人裹进火海。惨叫都没来得及出口,人就变成了滚地的火球,顺着陡坡一路烧回谷底。
“弓手——压左翼!”赵三锤吼着,亲自拉满强弓,一箭射穿一名正要投掷毒烟弹的血河宗弟子咽喉。那人仰面栽倒,手里那枚灰绿色的小罐摔在地上,碎裂时冒出一股腥臭雾气,转眼被风吹散。
正面战场上,蛮族重甲军已推着撞锤逼近东墙。木轮碾过冻土,发出沉闷的咯吱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上。
第一波云梯搭上城墙时,守军还能靠滚木礌石逼退。可第二轮上来,敌人竟用死尸垫脚,踩着同伙的脑袋往上爬。一个满脸横肉的蛮将挥舞双斧,连斩三名士卒,一脚踹翻女墙,破口大笑。
叶天寒提刀跃下高台,几个纵身便冲入战团。
裂天刀横扫而出,那蛮将只来得及举起一柄斧头格挡。金属相撞,火星四溅,下一瞬,刀势未尽,斜劈而下,自肩至腰豁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蛮将瞪大眼睛,半边身子几乎要滑落下去,还想挣扎,叶天寒抬腿将其踹下城墙,尸体砸在撞锤上,震得整架器械晃了三晃。
“拿盾的,往前顶!”他回头大喝,“把缺口堵死!谁敢后退,我就站在这儿亲手砍了他!”
人群一阵骚动,随即有几名老兵咬牙顶上,用盾牌拼成一道临时壁垒。新卒们看着统帅浑身是血却稳如磐石,也渐渐稳住阵脚,开始接力往下扔燃烧的麻袋。
陈虎不知何时也冲到了前线,左肩缠着染血的布条,手里拎着一把卷刃的大砍刀。他一脚踢翻一个刚爬上城头的敌兵,反手就是一刀捅进对方胸口,嘴里还骂着:“老子还没死呢,你们倒想先溜?”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破风而来,直取叶天寒后心。
陈虎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用身体挡在前面。箭矢穿透皮甲,扎进他右胸下方,血顿时涌了出来。
叶天寒猛地转身,只见陈虎嘴角抽了一下,竟笑了:“咳……这回,换我护你一回。”
他没让陈虎倒下,一手揽住肩膀,一手持刀继续迎敌。两名敌将趁机包夹而来,一人使长矛直刺面门,另一人弯刀横切下盘。
裂天刀回旋格开长矛,顺势削断对方手腕;脚下猛蹬地面,整个人前冲,刀背撞飞弯刀,紧接着反手一撩,刀刃从肋下穿入,贯穿心脏。
两具尸体倒地的同时,远处鼓声骤变。
敌军最后一批预备队出动了——南境死士营。百余人统一穿着裹尸布般的白袍,脸上涂着红灰,手持短匕,脚步轻得像猫,却快得惊人。
他们不喊不叫,只低着头往前冲,哪怕被箭射中也不停,直到倒下为止。
“疯了!”赵三锤看得头皮发麻,“这些人根本不怕死!”
眼看防线即将崩溃,有人开始往后退,甚至有人低声提议:“躲地窖吧,等天亮再……”
叶天寒二话不说,抄起旁边最后一坛火油,狠狠砸在地上。陶罐碎裂,液体四溅,他抽出腰间火折子一点,轰地燃起一片火墙,正好拦在逃兵面前。
“谁现在敢走,”他站在火焰前,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头张牙的狼,“我就让他比这火油烧得还透。”
没人再动。
他转身走向校场中央那根老旗杆,一脚踹翻旁边的灶坑石板,露出底下埋好的火药包引线。“赵三锤!点雷坑!”
赵三锤会意,立刻命人点燃引信。几息之后,轰隆几声巨响,校场地面炸开三个大坑,正在冲锋的死士瞬间被掀翻一片。
趁着混乱,叶天寒率残部发起反冲。他冲在最前,刀光所至,无人能挡。一名披甲将领试图组织反击,刚举起令旗,就被他一刀斩断手臂,接着劈开头盔,脑浆混着血喷了一地。
陈虎也拖着伤躯跟上,两人背靠背杀到旗杆下,合力围住最后一名敌将。那人武功不弱,接连逼退三次进攻,却被叶天寒一刀砍中膝盖,跪倒在地。
“你是谁的人?”叶天寒踩住他肩膀,刀尖抵住喉咙。
那人咧嘴一笑,满口黑血:“昭武伯……大人敬你是个狠人,让我带句话——‘狗终究上不了堂’。”
叶天寒眼神都没变,手起刀落,一颗头颅高高飞起,挂在旗杆顶端,脸还朝着敌营方向。
“那你回去告诉他,”他抹了把脸上的血,“这条狗,今天咬断了他的喉咙。”
赵三锤带人清剿残敌,剩下几十个死士见主将被杀,终于溃散,有的跳崖,有的往林子里钻,再不敢恋战。
天边微微发白时,战场终于安静下来。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有的是敌人的,有的是自家兄弟的。火还在烧,烟混着焦味飘在空中,但没人去管。
叶天寒走到陈虎身边,发现他已经靠着墙坐倒,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他蹲下身,一把撕开战旗,胡乱裹住对方伤口,然后直接将人背了起来。
“撑住。”他说,“你还欠我三顿酒。”
陈虎在他背上哼了一声:“这次……算我请你。”
他一步步走上主台,脚下踩过血泥、碎甲和断裂的兵器。全军将士默默让开一条路,没人说话,只有风吹残旗的声音。
铁辕侯的使者就等在台上,一身青袍,手捧漆盒。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通体暗红的窄刃长刀,刀身刻着细密纹路,像是干涸的血痕。
“奉侯爷令,赐‘血刃’刀。”使者朗声道,“此刀只授北境最凶之将。今日烽燧一战,斩敌逾千,破三路攻势,叶天寒当得起这个‘凶’字。”
叶天寒单膝跪地,双手接过血刃。
但他没有起身,而是将裂天刀插入身旁石缝,与血刃并列而立。
“凶名我收了。”他抬头,声音沙哑却不颤,“但这把刀守的不是功劳,也不是仇怨。它守的是身后那些睡得踏实的百姓,是明天还能升起炊烟的村子。”
使者怔了怔,随即郑重抱拳:“侯爷料你必有此言。”
叶天寒没再说话,只是缓缓站起,伸手摸了摸刀脊。
赵三锤这时走上台,手里拿着一份伤亡名单,声音有些抖:“三百二十七人战死,一百四十人重伤,火长以下军官折损过半……但咱们,守住了。”
叶天寒点点头,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疲惫的脸。
忽然,他抬手示意安静,指向远处尚未散尽的敌营烟尘。
“那边还有人没走。”他说,“他们在等我们放松警惕,好回来捡便宜。”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远方山脊后隐约有旗帜晃动,数量不多,但排列有序。
“所以现在,”叶天寒抓起两把刀,一把插回腰间,一把握在手中,“换我们盯着他们。”
风卷起他的衣角,吹动双刀上的血珠滴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