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吃。”苗侃语气斩钉截铁。
楚西南脸垮得像被雨淋过的煎饼。
苗侃顺手拍拍他肩:“别光看着,轮到你们干活了,鱼还多着呢。”
楚西南:“……”
……
厨房里热火朝天腌鱼,苗侃溜到后头,给自己调了杯紫苗气泡水,咕咚灌了一口。
天色正好,晚饭高峰,美食街又排起了长龙。
他靠在门框边,手里捏着杯子,目光却飘向巷口——
有人来了,穿着那件他再熟悉不过的旧风衣,步子慢,却稳。
他忽然没再喝水了。
就那么看着,一动不动,像在等一个早就该出现,却一直没来的冬天。
这时候走进美食街的人,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我快不行了”——熬了一天,连笑都懒得挤一下。
可只要一闻到香味,立马像被电击了一样,眼睛亮了,腰板直了,连脚步都轻快了。仿佛刚瘫成一滩泥的手机,突然插上了充电器,电量嗖嗖往回飙。
吃完一顿,肚子圆了,脸也软了,走出门那股子幸福感,都能飘出三米远,跟刚晒完太阳的猫似的,懒洋洋又满足。
苗侃天天瞅着这场景,心里就热乎乎的,像揣了个小火炉。
这里不是餐厅,是充电站。别人来填肚子,顺便给他塞点暖意,他再用一勺一铲把这暖意炖成香味,递回去。一来一去,像循环的暖风,吹得这整条街都活得有滋有味。
忽然,有个眼熟的小身影蹦进视线——十二三岁,个子不高,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没看菜单,没排队,就盯着后厨的窗口,像在找什么人。
走近了,苗侃才认出来:胡景元,胡滟雯奶奶的孙子。
老太太走都快半个月了,这孩子咋样了?
还没等苗侃开口,胡景元一抬头,咧嘴一笑,像放了个小烟花,撒腿就冲过来。
“苗神!好久不见!我来看你啦!”
苗侃一愣——这小子,脸上的阴霾居然全散了?
“最近还好不?”
“可好啦!”胡景元一把把手里两个红丝绒礼盒塞到苗侃怀里,“给你的。”
苗侃一看,好家伙,两瓶红酒,盒子精致得能当摆件。
“这太贵重了,真不用。”
“不是买的!”胡景元嘿嘿一笑,“我自己酿的。”
苗侃一怔:“你会酿酒?”
“嗯!”他点头,“奶奶走后,酒庄留给我了。打小我就在那儿晃悠,看人摘葡萄、踩葡萄、压汁、封坛……我就学着捣鼓。这两瓶,是我十岁那年偷偷埋的,今儿刚开,特地拿来给你尝。”
苗侃愣了半天,最后伸手接了:“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牛啊!我十岁还在泥坑里滚着找青蛙呢。”
胡景元不好意思地挠头:“其实也差不多,不过是拿葡萄当泥巴玩罢了。”
“哈哈,你这话,比米其林厨师的讲义还接地气。”
苗侃顺口问:“吃晚饭没?”
“还没!专程来吃你的,顺便送酒。”
“想吃辣的吗?”
胡景元眼睛一眯,点了个头。
以前他碰辣就皱眉,现在不一样了。上次吃了一碗酸辣粉,眼泪汪汪却还想再吃一碗——辣不是味,是痛,可这痛,是爽得人想嚎一嗓子的那种。
“那来个剁椒鱼头?菜牌上没这道,属于隐藏菜单。”
“太好了!我还没见过这么红的鱼呢!”
苗侃手脚麻利,锅里一翻,热气裹着红椒的辣香直冲脑门。
胡景元眼瞅着那鱼头被红油一盖,嫩得像豆腐,辣得像火焰。
筷子一拨,鱼肉散开,嫩滑得能吸住舌尖。辣是闷着的,不炸人,香是透骨的,直钻心窝。
他一口下去,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我的天!这也太绝了!苗神,你这手是仙人指路吧?!”
上次酸辣粉是麻辣的暴击,这次是鲜辣的咏叹调。每一口都像把心里的闷气给煮开了,烫得舒坦,辣得痛快。
他忽然明白,奶奶临走前念叨的猪儿粑,不是馋嘴,是舍不得——舍不得这人间烟火里最温柔的一口。
他心里那块石头,轻轻松了。
奶奶走得安心,他也没资格垮着脸。
他还小,路还长。只要这街上还有锅气,还有人笑着给他端一碗热乎的,啥坎都踩得过去。
“苗神,真的谢谢你。”他声音低了点,但很稳,“每次来这儿,我好像都能重新活一遍。”
苗侃笑:“是你自己心里开窗了,我不过递了把钥匙。”
“鱼汤别浪费,我给你拌个面。”
“好!”胡景元眼睛亮得能当灯泡用。
面一端上来,红油裹着汤汁,香得人头皮发麻。他三两口吃完,肚子撑得像揣了只活猪,可还舔了舔筷子:“唉……美食街就一个毛病——太上瘾了,吃完还想再来,再来还想再吃,再吃就撑到躺平。”
苗侃噗嗤笑出声:“那咋办?我把门锁了?”
“别!”胡景元立刻跳脚,“你锁门,我人生就废了!”
刚好楚西南路过,一听,一巴掌拍胡景元后背,差点拍他岔气。
“你说得太对了兄弟!我老婆说我这辈子最大成就,就是把工资全花这儿了!”
苗侃:……你们俩是不是合起伙来给我上强度?
胡景元掏钱要付账,苗侃拦住:“酒我收了,这顿算我请。”
胡景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深深点了头,眼眶有点发热。
他知道,这不是一顿饭。
这是有人,在等他回来。
“真不能这么搞,”胡景元挠了挠头,“上次您给我打骨折价,我都心里过意不去,这回还免单?我怕我以后见了您都得绕道走,怕您再给我送饭吃。”
苗侃一听,直接乐了:“行啊,那结账去吧,199,不多不少。”
一旁的楚西南瞪大眼,下巴差点掉地上。
这啥情况?一个鱼头加一锅剁椒面,配料成本都得一百出头了,这老板还当赠品送?搁他们酒店,这种手艺不宰你两千都算仁慈!
这老板对小孩儿,真是把心掏出来喂了。
胡景元虽然没吃过这玩意,但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价,肯定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