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前女友爱吃的那个乌鸡白凤丸有得一拼——可乌鸡白凤丸是硬的圆的,这个是软的,黑得发油,还带着点手指头的形状……
他迟疑着端起杯子,凑近一闻——
卧槽?好香!
“这东西能化痰止咳,还能解酒醒神。”苗侃说,“你这喉咙,喝一口准舒坦。”
这么玄?
安琥立马换眼神,像捧着祖传宝物。
水温稍降,他抿了一口。
一股暖香直冲天灵盖,喉咙里的痒意像被谁一巴掌拍散了,胸口那团压着的闷气,唰一下被抽空。
“哎哟——舒服!”他眼睛一亮,咕咚咕咚猛灌。
一杯下肚,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晾干,清清爽爽。咳意没了,宿醉味散了,连心里那股子酸劲,都被这口茶汤冲得干干净净。
“这也太神了吧!”
“这就是老香橼?老板,你卖不卖?我要囤!”
他觉得,天天来一杯,药都别吃了。
“卖。”
苗侃笑:“还有老药桔、黄皮鼓,要不一块试试?”
“都是啥?”
“同个路子,凉果,止咳化痰,一泡就灵。”
“都来!”
安琥一口接一口,尝完三样,整个人像换了灵魂。来的时候蔫得像条霜打的茄子,走的时候腰板挺得比谁都直。
苗侃这批货足,三样加起来快上百斤。一半留着卖,一半当年礼,跟腊肉一起分给手下人。
每人分到一小罐,怕是要哭着喊着要第二份。
安琥早上没吃饭,光喝这三杯,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比闹钟还准。
“这开胃效果,绝了!”
他竖起大拇指,嘴都咧到耳根了。
苗侃喝得比他还猛,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他笑了笑:“整两张春饼吧,咱俩就着吃点。”
安琥眼睛一亮,差点蹦起来:“老板,你简直是神仙下凡!谢了谢了!”
春饼这玩意儿,名字听着像春天的礼物,其实真跟节气绑一块儿。
老祖宗立春那天非得吃它,叫“咬春”,图个吉利。
北方人讲究摊,南方人偏爱蒸——蒸出来的能炸成春卷,那是后话了。
苗侃用的是北方法子。
面和好,烫透,摊成薄如纸的面皮,平底锅小火慢煎。
等一面鼓起小泡泡,翻个身,再煎一煎。
出锅趁热,用手一扯,一张饼变两张,薄得能透光。
韭菜嫩得掐出水,豆芽脆得像刚从冰柜里捞出来,鸡蛋摊得金黄喷香,胡萝卜丝和木耳丝一炒,满屋都是烟火气。
全是素的,但吃起来,不比肉差。
安琥一口接一口,连着干掉十个。
饼皮韧中带软,咬下去有嚼劲;豆芽清甜爽口,跟含着一嘴露水似的;鸡蛋一入口,香气直往脑门儿上冲。
要再来碗小米粥……那就真完美了。
他正这么想着,苗侃就端来两碗热腾腾的小米粥。
金灿灿的,上面浮着一层滑溜溜的油膜,亮得像抹了蜜。
“以前这儿都配豆汁,我这没存货,用粥凑合凑合。”苗侃咧嘴一笑。
“粥就挺好!我最爱喝粥了!”安琥迫不及待挖了一勺,烫得直哈气,可那股子香糯劲儿,压根停不下来。
他又卷了几个春饼,就着粥,吃得肚子圆滚滚,胀得像只刚吃饱的青蛙。
可奇怪的是,心里一点都不难受,反而暖烘烘的,像是冻了好久的身子,突然被太阳照透了。
以前那事儿,好像也没那么硌得慌了。
他想起那个她,陪他熬过考研夜、蹭过食堂最便宜的饭、在他落魄时一句没抱怨。
没走到最后,是遗憾,但真不后悔。
谁年轻的时候没为一个人拼过命?
能拥有过,就已经赢了。
就像这春饼和粥——未必天天有,可这一口,是真的甜。
感情留不住,路还得走。
未来长着呢,下一个转角,说不定就有更对的人,等他撞个满怀。
“老板,真谢谢你。”安琥低头,声音轻但很重,“你让我明白,日子还过得下去。”
“以后我肯定常来。”
美食街人多,不缺他一个顾客,但他得靠这儿活着。
“汪汪!”
柯基撒完野回来,一蹦一跳扑到苗侃腿边,眼巴巴盯着盘子。
苗侃捏了两个春饼,往它的小食盆里一放。狗子立马摇头摆尾,埋头猛干,吃得满脸油。
云层裂开一条缝,阳光“哗”地一下洒满整条街。
招牌亮了,窗台暖了,路面泛光,连狗子的毛尖儿都镀了层金。
整个街,安静得像一幅被阳光熨平的画。
安琥看着,心里酸酸的,又暖暖的。
能守着这条街,每天给陌生人做一口热乎饭,填饱肚子,也焐热人心——多好的活法啊。
当然,背后肯定累得够呛,夜里数账单到天亮,天不亮就进食材,谁没摔过跟头?
可此刻,就这会儿,真叫人心安。
他还得考研,前路像雾,不知道将来是蹲在写字楼格子间里改ppt,还是跑到山沟沟里支教,或者出国当个打工人。
但不管去哪,他都不会忘了今天。
这顿饭,这碗粥,这个人,这条街……
以后哪天心冷了,一想起来,就能重新热起来。
苗侃拍拍手,笑着说了句:“好好活着,人间啊,其实挺值得的。”
“嗯!”安琥使劲点头,眼眶有点发烫。
聊了几句,付了钱,拎着老香橼、老药桔和黄皮鼓走了。
街口只剩苗侃和那条狗。
狗子舔干净嘴角,意犹未尽地哼了两声。
“汪!”
“没了,春饼吃光了,想喝粥不?”
狗子歪头想了想,扭过脸,一脸嫌弃。
“不要。”
苗侃揉了揉它的耳朵:“粥这么香,你都不爱?”
狗子猛摇头,尾巴甩得像螺旋桨。
本柯要的是肉!是辣!是重口味!
“行吧,不喝粥,那我吃点别的。”
苗侃翻了翻菜谱,最后敲定:午饭,整碗擂茶。
这东西老了,老到能追到三国。
听说诸葛亮南征那会儿,军中闹瘟疫,是个老头端了碗茶,一喝病就好了。
做它得两样家伙:一是牙钵,陶的,内壁刻满螺旋纹,小的像脸盆,大的能当洗澡盆;二是擂槌,三尺长,得用石榴木、油茶树这些硬木头打的,沉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