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槽里的藤编小渔船被晨露打湿了,船身的藤纹吸足了水,泛着深绿的光,像真的刚从南洋的浪里划回来。陈默蹲在槽边看时,发现船里躺着片红核藤的枯叶,叶上用炭笔写着个歪歪扭扭的“近”字,墨迹被露水晕开了点,却透着股急不可耐的盼。
“是阿海的笔迹!”苏清月提着竹篮跑来,篮里的光藤果还带着晨露的凉,“这‘近’字定是说新苗快到了!”她把枯叶从船里捡出来,小心翼翼地夹进絮语簿,像收藏了封最珍贵的信。
石敢当扛着把新做的小锄头过来,锄头上还沾着北境的酥油土。“我把聚聚旁边的地松松,”他往信盒旁的空地上刨了刨,土块碎得像筛过,“给新苗腾地方,得让它们一来就有软和的土扎根。”
老渔人往红核藤的根须上浇了勺海水,水花溅在小渔船的帆上,帆上的“初三”二字被打湿后更清晰了。“当年合藤号就是看着这样的帆找到总坛的,”他摸着船身的藤纹笑,“这小摆渡船,定能把新苗引对地方。”
孩子们课间把自己做的“新苗礼”都放在小渔船周围:有光藤果串成的项链,有贝壳粘的小灯笼,还有用青核藤须编的小摇篮,说是给新苗当“婴儿床”。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甚至把自己的花头绳解下来,系在船桅杆上,红绳在风里飘,像给新苗挂的引路旗。
陈默翻开絮语簿,见苏清月在那片枯叶旁画了艘小小的船,船上载着颗发了芽的种子,旁边注着:“摆渡船载信至,言新苗近矣。”他提笔在下面添了句:“众礼环船,盼声似潮。”
午后的信风带着股咸湿的暖,吹得小渔船的红绳直晃,聚聚的根须从信盒里钻出来,往松好的土里探,须尖泛着白,像在给新苗铺红毯。苏清月把光藤果的核埋在土里:“给新苗当见面礼,让它们知道这儿的甜。”
石敢当往松好的土里撒了把星核粉:“这是总坛的见面礼,能让新苗长得亮。”老渔人则埋了点南洋的礁盘土:“添点浪的劲,别太娇气。”
陈默看着那片松好的地,被三地的土、光藤果的核、星核粉的金盖得满满当当,像块铺了层暖的小床,只等新苗来躺。聚聚的新叶往那边伸得更欢了,誓骨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像在给新苗唱欢迎歌。
“你说新苗会长什么样?”苏清月突然问,手里的帕子绞着,帕角的誓骨绣纹被捏得发皱,“会不会像红核藤那样带浪痕,还是像青核藤那样有冰纹?”
“都会有吧,”陈默望着聚聚青红交杂的誓骨,“就像聚聚,带着三地的相。”他往土里埋了块自己做的星核饼碎屑,“给新苗的第一口甜,得是咱藤荫社的味。”
暮色降临时,小渔船的帆被风吹得鼓鼓的,像真的要往南洋的方向漂。陈默把孩子们的“新苗礼”都收进信盒,盖上薄纱时,发现聚聚的根须已经在松好的土里织了张细网,像在说:新苗快来,我给你们搭好床了。
夜风里带着点不一样的暖,陈默知道,这是新苗要到的信号。藤架下的摆渡船还在石槽里晃,红绳飘得像道醒目的旗,信盒里的期盼装得快满了,只等那声“新苗到了”,所有的盼,都会化作藤荫下最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