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浓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间，伸手去摸身旁攸宁躺过的位置，却只触碰到一片没温度的床单，显然是空掉有一会儿了。满心的缱绻荡然无存，幸福的神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与不安。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空荡荡的床位，大脑在短暂空白后，终于反应过来，小祖宗不在。一种莫名的慌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猛的掀开被子，迅速起身，连拖鞋都穿得有些匆忙。 李意浓跌跌撞撞的来到卧室门口，目光快速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发现小祖宗的身影。
或许小祖宗只是去了卫生间，又或许像自己昨晚憧憬的那样，在给自己准备爱心早餐。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不安。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麻雀叫。李意浓先是快步走向卫生间，轻轻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接着，她又走向厨房，厨房的台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做饭的迹象。
眉头越皱越紧，李意浓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这个家并不大，不过20秒，她就已经找遍了角角落落，却依旧不见小祖宗的身影。她呆立在客厅中央，四周的寂静仿佛都在嘲笑她的无助。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紧紧揪住她的心，连忙冲向沙发，拿起放在上面的手机，拨打小祖宗的电话。
电话拨通了，嘟嘟嘟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每一声都仿佛敲在她的心坎上，震得她的心一颤又一颤，电话那头却始终无人接听，只有单调的忙音无情的传来。
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心急如焚，赶忙发了条讯息：［攸宁，你在哪？］
发完讯息后，她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像是这样就能让褚攸宁立刻回复。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这漫长的等待给揪出来了。
过了好几分钟，手机依旧毫无动静，她再次拨打小祖宗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仿佛只要不停拨打，就能打破这令人绝望的沉默。
也许是不忍心让李意浓太着急，又或许是被这接连不断的电话吵到了，褚攸宁终于回复：［在行政楼加班。］
李意浓看着这条讯息，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疑惑与不满，快速回复：［假期最后一天，不好好休息为什么要去加班？］
李意浓：［而且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有什么班非要今天加吗？］
发送完这条消息，她紧紧握着手机，等待着褚攸宁的回应，心中暗暗祈祷着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2分钟后……
褚攸宁只回了一句：［有点着急的工作。］
看着这条简短又敷衍的回复，李意浓心中的不满更甚：［平常你加班不都是在家里吗？怎么偏偏今天必须要去行政楼里加？我给你10分钟的时间，你赶紧回来。］
李意浓紧紧握着手机，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屏幕，嘴里不自觉的念叨着：“你最好是能在路上编个像样的解释出来……”
越等越生气，李意浓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钟，阿拉伯数字的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割扯着她的神经。
在第12分钟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锁芯转动的声音。李意浓转身看向门口，眼神中既有愤怒，又有一丝期待。
褚攸宁推开家门走了进来，低着头，不想直视李意浓的眼睛。
几步冲到小祖宗面前，李意浓大声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
褚攸宁微微抬起头，用手语比划着：〖没什么意思。〗
“那你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李意浓紧紧盯着褚攸宁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答案。
〖没怎么回事。〗褚攸宁的手缓缓放下，整个人像是在刻意回避李意浓的视线。
李意浓刚想张嘴再继续喊，却猛的停住了。她的眼神中闪过些许犹豫，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攸宁小时候在父母争吵环境中瑟瑟发抖的画面。她知道，攸宁一定非常不喜欢这种争吵的氛围，自己不能再让攸宁陷入那种恐惧之中。
再次深吸一口气，李意浓强忍着怒火，转身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猛灌了一大杯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却无法浇灭她心中的烦躁。
放下水杯，李意浓坐到餐桌旁，看着傻站在玄关不肯再往自己身边多迈一步的小祖宗。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疑惑、更多的却是担忧与不舍。深吸一口气，李意浓仿佛把这辈子所有的示弱都倾注到了嘴边的话里，用一种近乎于请求的语气问：“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你有没有嫌过我聋哑？〗褚攸宁几乎不假思索的反问，眸子紧紧锁住李意浓。
李意浓完全没有想到攸宁会问这个问题，嘴唇微微张开，想要立刻否认，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短暂的惊愕后，迅速冷静下来， 回想起与攸宁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攸宁看似柔弱，实则内心极为要强，李意浓怎会不知！从初见时，攸宁因聋哑而流露出的深深自卑，到后来相处中攸宁因这份残缺所遭受的种种委屈，李意浓都看在眼里。在很多时刻，攸宁那些落寞又倔强的神情，让李意浓想穷尽一切的去疼惜。
攸宁极为敏感别人对自己聋哑的看法，这次突然的质问，背后必定有着更深的缘由。 李意浓明白，此刻唯有坦诚，才有挽回的可能。
再开口时，李意浓的声音里满是自责：“我确实介意过你的聋哑。”
话一出口，李意浓的心像是被重重击了一锤，脸上有难以遮掩的羞愧。
话一入耳，褚攸宁的心像是被狠狠捅了一杵，眼中有难以掩饰的悲伤。
“做朋友的时候，我一点都不介意，而且很想照顾你的缺陷。但当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你，把你幻想成我未来的女朋友时，我才第一次意识到，我没办法完全忽略女朋友是聋哑人这个事实。我知道，这很可耻，很不光彩，我也痛恨这样的自己！”李意浓的眼眶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这种介意，并不是对你的嫌弃……我害怕自己不能给你足够的保护，害怕自己不够长情。这个世界已经因为你的聋哑而对你过于苛刻了，我不想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再带给你更多的伤害。我承认，我想要一个能倾听我心事的女朋友，想要一个能陪我畅快聊天的女朋友。让你装人工耳蜗，想等你恢复语言能力了再告白，这是我今生做过的最自私的事情……也是我认识你之后……做过的最错误的选择……”
〖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人，是世界上最特别、最唯一的人。其实你和别人没什么区别，和那些介意我的人，是同样的人。〗褚攸宁的手语非常慢，比眼泪滴落在鞋尖上的速度还要慢：〖遇到你之前，我还遇到了另外一个人。我也曾经以为她和别人不一样，结果她介意我的聋哑。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们调转一下身份，你是那个第一面见到我就知道我是聋哑人的网友，你肯定也会当场拒绝我。〗
“我不会！”
〖你会。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爱你，你知道，可是你依然介意。你爱我，你也知道，可是你依然选择给我制定做你女朋友的标准。如果我右耳无法装人工耳蜗呢？如果我这辈子也学不会说话呢？你是不是……〗
没等手语打完，李意浓回答：“如果你右耳装不了人工耳蜗，拿到检查报告那天我就会告白。如果你这辈子都学不会说话，我就陪你用手语。攸宁，我真的……”
〖随你怎么说。〗褚攸宁的表情很淡漠，转身离开时的神态，像极了李意浓见过的那个褚嘉仁。
李意浓看着攸宁无情的背影，心仿佛被撕裂一般疼痛。她愣了半秒，迅速追上前，再次拉住攸宁的手，这一次，她紧紧握住，不肯松开分毫：“求你别这样。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受这种委屈。你要相信我，我对你的感情，远比那些犹豫要深刻得多。”
褚攸宁被迫停下脚步，却依旧没有回头。
李意浓眼中泪光闪烁，拖着沉重的哭腔祈求：“攸宁，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人的想法是会随着时间而改变的，之前的我会那样想，不代表此时此刻的我还会那样想。哪怕没有昨天晚上的事，没有今天早晨的事，我的想法也已经改变了！只是……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需要一些时间。〗
李意浓紧紧抱住小祖宗的后背，也只能抱住后背而已。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因为时间已经百无一用，既让李意浓无法再次感受到怀中之人的心跳，也让褚攸宁无法感受到背后之人的温度。
最终，褚攸宁还是出去了，由不得李意浓撒不撒手，也由不得李意浓沾到她左耳廓上的那些眼泪滚烫不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