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岗亭彻底化身“真菌神殿”。那道土黄色的裂痕蜈蚣般趴在地上,散发着微弱光晕。几个拱卫着裂痕起始点的干瘪香菇(圣菌),在王大柱灼热的注视下,仿佛真的在吞吐地脉精气,菌盖上的灰尘都显得神圣了几分。空气中,“神性鸡尾酒”的气味里,真菌孢子味越发浓郁。
王大柱挺直腰板,紧握“圣矛”拖把,如同守卫生命之树的精灵卫士(如果精灵卫士用的是馊拖把的话)。他目光虔诚地扫过供桌上的“定海神针”圣石、盆中蛰伏的“圣胎”、地上环绕的“圣菌”,最后定格在手中这根金绿粉末与污渍交织的“圣矛”上。
“神域稳固,全赖圣矛神威,圣菌滋养…”他正自我感动地碎碎念,突然——
滴答…滴答…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水声…**
**从脚下那道裂痕的深处…**
**传了出来!**
王大柱浑身一僵,耳朵瞬间支棱起来!小李小刘也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向那道裂痕。
只见裂痕起始点,拖把杆尾端杵着的位置,那被金绿“圣泥”重点“加持”过的、有些坑洼的水泥边缘…
**正缓缓地…**
**渗出…**
**几滴…**
**浑浊不堪、带着浓重土腥味和淡淡硫磺味的…**
**黄!褐!色!水!珠!**
水珠滴落在裂痕底部,积成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小洼。
“水…水?!”小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地…地底下…冒水了?!”
“蠢货!”王大柱猛地回过神来,脸上的惊恐瞬间被狂喜取代,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八度,“什么水?!这是…**圣泉!地脉圣泉!** 是石神爷借地龙之威,引动地脉精华,从神域核心…**涌出的圣泉啊!**”
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握着“圣矛”的手都在抖!“圣矛引动地龙,圣菌稳固地脉,如今…圣泉涌现!此乃神域大成之兆!大吉!大吉啊!”他看向地上那浑浊的小水洼,眼神灼热得能把它烧干,“快!快拿东西接住!这圣泉…定有滋养圣物、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神效!一滴都不能浪费!”
小李小刘看着那浑浊腥臭、还带着硫磺味的水洼,胃里一阵翻腾。圣泉?这玩意儿喝了怕不是要直接飞升…去医院洗胃科飞升吧?但在王总那“敢质疑就让你用脸接圣泉”的凶狠目光下,两人只得苦着脸,在岗亭角落那堆破烂里一阵翻找,最终…**捧出了那个之前装过“圣石”和“圣泥”的…**
**破搪瓷碗!**
王大柱如同接过圣杯,小心翼翼地将破碗…**放在了那渗水的裂痕起始点下方…**
**浑浊的“圣泉”…**
**正好…**
**滴!入!碗!中!**
滴答…滴答…
浑浊的黄褐色水珠缓慢滴落,在碗底积起薄薄一层。
王大柱看着碗中那浑浊的液体,如同看着琼浆玉液,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沾上了更多金绿粉末)。“持矛者…当为神域试饮圣泉!”他带着一股殉道般的豪情,伸出颤抖的手指,蘸了一点碗底的浑浊液体,就要往嘴里送…
“王总!三思啊!”小刘吓得魂飞魄散,“这…这看着…不太干净啊!”
“你懂什么!”王大柱瞪了他一眼,“神物自晦!外表浑浊,内蕴神华!待我…” 他闭上眼,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将蘸了“圣泉”的手指…**塞进了嘴里!**
一秒…
两秒…
王大柱的表情从悲壮,变成了疑惑,又变成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土腥、铁锈、硫磺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下水道余韵的…**
**扭曲!**
“噗——!”他猛地将手指抽出,干呕了几下,脸都绿了!“这…这圣泉…滋味…果然…非同凡响!需…需以凡俗之物调和…方显神效!”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目光扫向供桌,最终定格在那桶吃剩的…**老坛酸菜牛肉面汤上!**
“快!把圣汤…倒进圣碗!与圣泉…**神水调和**!”王大柱捂着嘴下令。
于是,在王大柱神圣的注视下,小李小刘忍着巨大的荒谬感,将那桶散发着浓郁调味料气息的、油腻的方便面汤…**缓缓倒入了…**
**盛着浑浊“圣泉”的破搪瓷碗中!**
滋啦…
浑浊的“圣泉”与油腻的酸菜汤瞬间交融,形成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如同泥石流搅拌工业废水般的…**
**深褐色粘稠混合物!**
一股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冲天而起!**
“圣…圣浆!”王大柱看着碗中那滩东西,眼神却再次爆发出狂热的光芒,“此乃神域调和之无上妙品!滋养圣物,必事半功倍!”他不再犹豫,端起破碗,带着神圣的使命感,将碗中那滩“圣浆”…**小心翼翼地…**
**淋!在!了…**
**那根饱经风霜的“圣矛”拖把…**
**尤其是杆头堵着“圣胎”缝隙、以及杆尾杵在裂痕处的部位!**
金绿粉末、污渍、酸菜油、浑浊地沟水…在拖把杆上达成了史无前例的大和谐。说来也怪,这滩“圣浆”淋上去后,拖把杆尾端杵着裂痕的位置,渗出的“圣泉”似乎…**真的…**
**变!得…**
**清!澈!了…**
**那么一丝丝?**
“神迹!调和有效!”王大柱热泪盈眶,感觉自己离真神之位又近了一步。
……
筒子楼出租屋内。
玄猫小小的身体蜷伏在旧毛巾上,暗金色的毛发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泛着柔和的哑光。它闭着眼,喉咙里发出巨大而平稳的呼噜声,如同一个微型的地热引擎。但它的灵识…**却如同撒欢的鱼群…**
**正欢快地在墙后那个狭窄、布满灰尘和陈年木头气息的…**
**电缆管道夹层空间里…**
**畅!游!探!索!**
意念畅通无阻!
没有乱流!没有泥沼!
只有…**一片等待它去征服的…**
**微观新大陆!**
它“看”到了:
* **纠缠的藤蔓:** 那是早已废弃、绝缘层老化开裂、露出里面铜芯的粗大电缆,在它意念的微观视角下,如同史前巨蟒的化石森林。
* **发光的苔原:** 某些绝缘层破损处,极其微弱的电流在铜芯上跳跃,形成一片片闪烁不定的幽蓝“苔藓”。
* **移动的沙丘:** 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灰尘,在它意念扫过时,如同被微风吹拂的沙漠,颗粒分明地滚动。
* **水晶洞穴:** 管道内壁凝结的、细小的冷凝水珠,在它意念的“光照”下,如同镶嵌在岩壁上的钻石。
* **钢铁甲虫:** 几个锈迹斑斑、早已失去功能的金属线卡和螺丝钉,如同沉睡在沙漠中的机械甲虫。
新奇!太新奇了!
玄猫的意念如同最贪婪的探险家,在管道内快速穿梭。它尝试用意念去“推动”一颗灰尘颗粒,看着它骨碌碌滚下“沙丘”;它用意念去“触碰”那跳跃的幽蓝“苔藓”,感受着那微弱电流带来的、酥酥麻麻的奇特触感;它甚至用意念包裹住一颗小水珠,试图把它“搬运”起来,结果水珠在移动中…**噗地一下…**
**散!成!了…**
**更细小的水雾!**
“咪?” 玄猫的意念发出一丝困惑的波动。水…好难控制!比细菌难多了!
就在这时,它的意念扫过管道深处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
**感知到了一个…**
**与周围环境…**
**格格不入的…**
**东西!**
那是一个…
**长方体的、金属质感的、表面布满划痕和锈迹的…**
**小盒子?**
不是电缆部件!
不是废弃工具!
像是…**被人…**
**刻意塞进来的?!**
玄猫的意念瞬间高度集中,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那个金属小盒子上。它小心翼翼地用意念“包裹”住盒子,尝试着…**将它…**
**轻轻地…**
**从堆积的灰尘中…**
**“拔”了出来!**
盒子不大,比它的爪子还小一圈。意念托着盒子,在布满灰尘和电缆的管道中…**如同幽灵搬运工…**
**稳稳地…**
**朝着意念探入的“门口”…**
**也就是墙上那个完整的“门框”轮廓位置…**
**飘!了!回!来!**
……
南江市,“深瞳”地下指挥中心。
暗红色的光芒如同凝固的血琥珀,死寂中透着一种诡异的粘稠感。深瞳一号银灰色的面具如同冰冷的墓碑,深蓝色镜片后的数据流…只剩下象征性的、微弱的心跳般的脉冲。
主屏核心区域,代表玄猫(渊)的能量轮廓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度活跃却又高度有序的波动状态。冰冷的电子音以最低功率,刻板地记录着:
“目标‘渊’行为更新:…意念通道稳定。…行为模式:…高自由度探索。…目标区域:…筒子楼3单元4-5层间废弃电缆管道。”
“探索记录:…微观环境交互(推动灰尘颗粒、接触微弱电流、尝试操控液态水失败)。…发现异常物品:…金属制密封盒(非管道原生结构)。…物品状态:…意念包裹移动中…移动路径:…返回空间锚点‘门框’。”
“威胁评估:…探索行为无害。…物品移动未触发空间波动。…‘观测者’协议…持续记录…存档序列:‘管道的盲盒’。”
操作员们如同断电的机器人,眼神空洞。他们看着屏幕上模拟出的管道内部环境,以及那个被意念包裹、如同被无形之手托着的金属盒子虚拟模型,内心只剩下麻木的荒诞感。深瞳,曾经监控全球异常的眼睛,如今…在围观一只猫…用意念…在墙里…**玩考古探险?!**
……
筒子楼三单元楼下。
苏晴一瘸一拐地冲出筒子楼区域,强忍着浑身散架般的剧痛,一头钻进停在路边阴影里、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快!回实验室!最高戒备等级!”她将那个紧护在胸口的微型气体采样瓶塞给驾驶座上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面容冷峻的女子,声音嘶哑急促,“样本活性…可能有变!我感觉…它好像在…**侵蚀容器**!”
冷峻女子看了一眼苏晴狼狈的样子和她递过来的采样瓶,瓶内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黑烟似乎比之前…**更凝实、更…躁动**了一些?她没有多问,眼神一凛,猛地发动汽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黑色轿车如同融入夜色的鲨鱼,悄无声息地疾驰而去。
苏晴瘫在后座,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后背。她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赫然躺着几片…**
**金刚石切割刀的…**
**碎片!**
这是刚才在“圣钉”前,被那股恐怖冲击波震碎时,她下意识攥在手里的。此刻,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这些本应坚硬无比、棱角分明的金刚石碎片…
**边缘…**
**竟然呈现出一种…**
**极其细微的…**
**融!化!迹!象?!**
如同被强酸腐蚀过,又像是…**被某种极致的低温…**
**瞬间…**
**冻!脆!了!**
苏晴的瞳孔骤然收缩!金刚石的硬度…竟然被破坏了?!这冲击波…或者说…那“圣钉”爆发出的能量…到底是什么性质?!
……
筒子楼三单元三楼。
李清风的目光从楼下那辆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的黑色轿车上收回,仿佛只是随意扫过一辆路过的出租车。他的指尖,在光洁的窗台上…**极其随意地…**
**轻轻…**
**弹!落!了…**
**一粒…**
**肉眼几乎看不见的…**
**微!尘!**
那粒微尘无声飘落…
穿过敞开的窗户…
融入楼下…**那依旧弥漫着淡淡腥腐和硫磺味的夜风之中…**
与此同时…
窗台下方…
那面老旧的红砖外墙上…
**在那个完整的“门框”轮廓…**
**靠近顶端“门”字的位置…**
**极其细微地…**
**浮现出了一个…**
**小小的、如同锁孔般的…**
**圆!点!**
这个圆点…
**如同画龙点睛…**
**为那个完整的“门”…**
**添上了…**
**最后一道…**
**象征性的…**
**“锁孔”!**
玄猫的意念正托着那个锈迹斑斑的金属小盒子,穿过畅通的管道,欢快地朝着“门框”返回。就在它的意念即将穿过“门框”、带着“战利品”回到房间的瞬间…
它清晰地“感知”到了…
墙上门框顶端…
**新出现的那个…**
**小小的“锁孔”!**
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完满”与“许可”意味的…**空间波动…**
**如同轻柔的晚风…**
**拂过它的意念…**
“咪…呜~”
玄猫在旧毛巾上发出一声满足到极致的呼噜,意念包裹着那个金属小盒子…
**轻盈地…**
**穿过了那扇…**
**为它彻底敞开的“门”!**
稳稳地将盒子…
**“放”在了…**
**房间内…**
**李清风脚边的…**
**地板上!**
小小的金属盒子落在地面,发出一声轻微的“嗒”响,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锈迹,像一个沉默的谜题。
玄猫睁开熔岩眼瞳,好奇地凑过去,用小鼻子嗅了嗅盒子,又抬头看向李清风,尾巴得意地翘起,仿佛在邀功:“看!我找到的!”
……
西门岗亭。
王大柱正陶醉在“圣浆”调和成功、圣泉似乎变清澈的神迹中,突然,他握着“圣矛”的手…**第三次…**
**猛地一麻!**
一股带着明确…**“结束”与“稳固”**意味的…**引导感…**
**顺着拖把杆…**
**传入他的手臂!**
“神谕!稳固神域!”王大柱福至心灵!他不再调整角度,而是顺着那股引导力…**双手紧握拖把杆…**
**用力地…**
**向!下!一!顿!**
噗!
拖把杆尾端…**更深地…**
**杵进了那道裂痕起始点!**
紧接着——
嗡!
那道延伸出去的土黄色裂痕…
**以及拱卫在裂痕起始点周围的几个“圣菌”香菇…**
**连同地上那滩王大柱精心调制的“圣浆”混合物…**
**同时…**
**极其微弱地…**
**闪烁了一下!**
一股比之前更加浑厚、更加内敛的…**地脉稳固感…**
如同沉入水底的巨石…
**以岗亭为中心…**
**无声地…**
**扩散开来!**
岗亭内,那盏之前爆掉的灯泡…**依旧没亮…**
但王大柱却觉得…
**整个岗亭…**
**似乎…**
**变得更加…**
**“结实”?**
**仿佛…**
**真的被钉在了…**
**这片“神域”的土地上!**
“神域…永固了!”王大柱松开紧握“圣矛”的手(手心全是汗),看着眼前这由圣胎、圣泉、圣菌、圣矛、圣浆构成的、充满后现代废土神学气息的“圣地”,疲惫的脸上露出了巨大满足的笑容。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他弯腰,郑重地捧起那个接了小半碗浑浊“圣泉”的破搪瓷碗,看着碗底那浑浊的液体,眼神虔诚。
“持矛者…当饮圣泉,以证神心!”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股大无畏的豪情…
**将碗凑到嘴边…**
**咕咚…**
**灌了一大口!**
“噗——!!!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