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危楼压下心底的思虑,换上一副淡淡的表情,他看着高瞻:“战灵师,魔域的行事章程还轮不到尔等来指手画脚。想来做和事佬,你凭什么资本,与我说大话?”
哥舒危楼温和的模样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庄重森然的冷淡,我瞅着他的变化,之前对他的一点点好感瞬间消散了。
高瞻果然没说错,魔族人都是惯会伪装自己的,面对他们需警惕。
明初温和舒朗的外表欺骗过我几次,但这才是明初的真面目,这才是魔域掌控者哥舒危楼的真面目。
被曾经当作朋友的人哄骗,我此刻竟没有一丝伤心,大概我当初也并没有真正跟阿初交心,大概我天生就是冷心冷血的人吧!
我心里呵呵冷笑两声,难得开始自省起来,低着头沉默不语,没留意到身边有一双清亮的眼睛注视着我。
十醍站在哥舒危楼身后,有些担忧的看着离殇,她真想把事实说出来,不叫圣君哥哥被离殇姑娘误会才好!
可刚刚圣君哥哥的眼神中分明带着严重的警告意味,让她此刻不敢再轻举妄动。
“那就此说定了!”
突然亭中一道声音叫醒了我,我怔然抬头,就见高瞻与哥舒危楼二人自座位中站起身,互相拱手一礼,好似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一般。
高瞻径直朝外走,挥手示意我跟上。
我虽一头雾水,但也连忙跟在他身后,会合了槲寄生与杨不降二人后,一起向岸边走去。
哥舒危楼并未阻拦,吩咐陈阮舟护送我们离去。
“圣君,就让他们如此轻易离开吗?这可是伏杀归宗战灵师的绝好时机啊!”
妖艳美丽的迦楼罗当先开口问道。
岚皋见圣君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忙出声为迦楼罗解惑:“倘若圣君在魔域暗杀战灵师,势必引得那些名门正道群起而攻之,我们不就送了绝好的借口给他们?冒着敌人反扑的风险却只为杀区区几人,与我等有何用处?再者,姑娘在一边看着呢,你敢动手?”
哥舒危楼任凭岚皋说完,他抬高音量:“本君送几位!”
多次谢绝未果后,高瞻师徒只得在哥舒危楼的一路殷勤“护送”下,毫发无损的踏出了魔域的地界。
最终,哥舒危楼看着那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他声色淡淡:“十醍何在?”
迦楼罗等人皆心底一凛,知道圣君这是生气十醍殿下自作主张放人,十醍殿下危矣......
……
我师徒四人轻松地离开黑火山,没有在山脚见到姜去寒的身影,料想是对方已经得到消息,提前隐遁走了。
一路上高瞻吩咐我们绝不可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以防引起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诟病,我们三人郑重点头答应下来。
我尚在疑惑高瞻究竟与哥舒危楼达成了什么意向,便直接问出了口。
“几天内,魔域的先头部队将进攻鬼方,巫马部落首当其冲。为防止生灵涂炭,为师与哥舒危楼约定,三日后来一场比试,若我方取胜,则魔域退兵。”
高瞻开口,带给我们一个爆炸消息。
槲寄生与杨不降二人一直在亭子外,因有结界阻挡,故并不知道此消息。而我则是因为当场走神儿,所以也是第一次听说。
我们三人都震惊得看着高瞻:“比试?师父,咱们打算派谁出战?”
高瞻此刻却是优哉游哉:“我们队伍里不是有几个好战分子?单拎一个出来就是了,不必担忧!”
我三人面面相觑。
大家刚刚在魔域也亲眼见到了,魔族可是兵强马壮,单是魔君哥舒危楼的身后,就有好几位高手。
而我们归宗的队伍里大多是年轻弟子,实战经验值不足,怎么可能不担忧呢?
等我们将此消息带回巫马部落,王帐中一片寂然。
女王最先提出心中的疑问:“高先生,不知可有约定比试的具体事项?另外,在何处比试?”
高瞻慢悠悠答道:“武艺较量。对方将派出一位叫夏日暖的小姑娘。我们这边嘛......”
一听到夏日暖的名字,坐在角落的杨不降立刻站起身:“高师叔,弟子请求出战!”
高瞻看他一眼,挥手示意他坐下:“暂且轮不到你。我决定派遣我门下弟子,离殇,出战切磋。”
王帐中众人的目光立即朝我汇聚过来,我惊讶万分,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阿涤抢先问道:“高师叔,离殇...她能行吗?离殇师妹武功、灵力皆不是上等,恐怕无法战胜对方。”
美人儿师姐也连忙道:“阿涤说的对。高师叔,反正魔域也未指定何人出战,不若让弟子代替离殇师妹吧。对方是女子,咱们同样派出一位女弟子,也算公平,谅魔域也挑不出刺来!”
只听高瞻慢吞吞开口:“不成。我心中已有成算,此次比试须得离殇出战方可。其他人,都不合适。”
我疑惑不解的看着高瞻,而众人则是如堕云雾中的看着我,我们都不明白高瞻何出此言。
然后我听到座下有一位归宗来的师兄在悄咪咪的跟旁人言讲:“离殇师妹好歹是九龙山的嫡系弟子,高师叔私下传授了什么绝世神功也不一定,不然,不能这么气定神闲!”
“原来如此!师兄言之有理!”
有理你个头!
我瞥一眼那几位聊得正开心的师兄们,气不打一处来:有理你个大头鬼!
看不出高瞻正满嘴胡诌吗?
他的徒弟我啊,不过是一只略有些道行的小妖,学了一些驱魔的咒语,得了一两件灵器法宝,武艺不高,学识不精。
可那魔域的夏日暖是何等人物?
那可是能独立出任务的高阶杀手,擅长木偶机关,掌风能将活生生的人销骨化粉,我在禹州城亲眼见识过的!
我突然觉得高瞻不怀好意,一想到哥舒危楼曾经跟我讲过的话,我不会是高瞻的弃子吧?
我双目灼灼的盯着高瞻,希望他能看明白我的祈求。可直到会议完毕,高瞻都没有正面瞧我一眼。
等王帐会议结束,在场之人陆陆续续散去,我跟在高瞻身后朝外走。
“怎么,你疑惑为师为何非安排你出战不可?”
我点头。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高瞻脚踩着松软的草地,耳边是噼噼啪啪燃烧着的火堆,目光所及之处是热闹喧嚣的人群,一张张灿烂的笑脸,一个个鲜活的人。
那么真实......
“离殇,若有可能,我宁可用我自己的命去换取你们所有人的生存。为正义而献身,是我们正道中人的责任,更是我们战灵师一脉的义务。你道我九龙山上为何只有我师徒二人?”
高瞻的声音轻轻柔柔,虚幻缥缈而来,清晰的传进我的耳中。
“徒儿也曾好奇过,其他山头都门下弟子众多,只有我们九龙山空有师徒二人和白虎战风,人员稀少......是有什么缘故吗?”
我随着高瞻的话题问道。
“为师原本是掌门玄隐真人的关门弟子,百余年前拜入归宗门下,当时九龙山上有战灵师、驱魔师数十人,人丁兴旺,深受宗内弟子推崇。但是因为一场魔域引起的江湖浩劫,驱魔师全数殒命,我的好几位同门师兄也不幸遇难,自此归宗战灵师一脉无人继承。因为当时我入门最晚,还来得及改学驱魔阵法,掌门师尊便做主将我归入九龙山,成为新的战灵师。”
我恍惚想起,曾听钦天监吴勉说起过往事,其中有提过一句高瞻与魔域的仇怨由来,是因为他的师兄们为魔域所害。
指的应当就是百年前那场灾祸了。
我能感受到此刻高瞻周身散发出来的浓浓悲伤,便没有说话。
只听高瞻接着讲道:“我入门伊始,有一位最依赖的师兄,他的名字叫庄翊。他也在那场江湖浩劫中牺牲了...为了救我的性命......”
我诧异的抬头,赫然发现高瞻此时已经泪流满面,远处闪烁的篝火将他的脸庞映照的模糊一片,但那片水光反而更加显眼。
我呆呆的看着沉浸在悲伤中的高瞻,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呆立当场。
“所以师父是想通过徒儿战灵师传人的身份,向魔域复仇?”
我想到这么一个可能,可仍旧疑惑:“可徒儿实在心有余、力不足,恐怕不是夏姑娘的对手......”
“不全然是如此,但这是主因。对付那只木灵,为师已然有了破解之法,稍后为师传授与你,你勤练三天,管保她不能伤你分毫。此法乃驱魔阵法,只传本派弟子,所以非你莫属。”
原来有阵法可破敌!我大喜,这样我完全就不必担忧了!
原来我并不是高瞻的弃子,他是纯粹的为我好呢!
我沉重的心情瞬间消散不见,觉得浑身轻快了不少。
我心结既已解,便开开心心地随高瞻学了那套新阵法,并在高瞻的帮助下,将与诡丝的默契度提升了一大截。
三天过后,我竟觉得有脱胎换骨之感,灵力大增,信心大涨。
等作别送行的众人,我在高瞻带领下赶到魔域约定的场地,只等着与夏日暖一决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