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瞻为什么不喜欢小孩子,就是因为小孩子都太烦人。
特别是聪明的小孩子,最烦人。
还是那只笨猫儿好糊弄。
高瞻因此更加坚定了早日将徒弟救回来的决心。
只撵一人回去,对杨不降来说未免不公平,高瞻无奈说道:“那就都跟上吧。”
高瞻、槲寄生、杨不降三人御空飞行,也不担心会让敌方提前侦知了,毕竟就连敌方最大头脑的魔君,都已经晓得他们的踪迹了。
三人来到黑火山脚下的木房子,一个人影已经等候在了那里。
“姜去寒?”
高瞻将对方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哼,还真是一副文弱白面书生样儿!
“战灵师高瞻,在下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高先生果然如传说中的一般无二。”
姜去寒卸去文弱的伪装,气定神闲地立在空地上,一脸的肃穆端庄。
看到对方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势,槲寄生脸上的懊悔一闪而过:此人竟真是伪装者!都怪自己眼拙,竟没有及早认出来,差点着了他的道儿!
“哦?魔域都是怎么议论我的?”
高瞻来了兴趣,开口问道。
“自然是盛赞先生灵力高强,嫉恶如仇,一把驱魔剑斩妖除魔,匡扶正道了!”
姜去寒笑着说。
高瞻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你在魔域,是个什么身份?”
高瞻得问问清楚。
若是一般小喽啰,他还不屑于动手,干脆交给身后两名弟子解决掉算了。
“在下姜去寒,乃黑火山,守山神。”
姜去寒慢慢吐出一句。
这倒是意料之外。
高瞻心下微惊:“既是神族,为何与魔域助纣为虐?”
“此事说来话长了。当初在下也是一名修士,也曾潜心问道,以证仙身。可真登临到神界,却发现神界竟也如同人间一样,勾心斗角,互相倾轧,肆意霸凌。在下不愿苟同,便屡受排挤,最后封了山神,被流放到这人魔交界处。”
“就算如此,你个人的荣辱得失也不足以成为你弃明投暗的理由,你这是对神族的背叛!”
高瞻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叛徒。
“我背叛神族?神族以我为耻,而魔尊却对在下礼让有加,若换成先生你,该当如何呢?魔尊并未引诱在下,乃是诚心相交,是在下自愿将黑火山作为进驻魔域的第一道屏障。”
姜去寒信誓旦旦,言之凿凿。
高瞻却哈哈一笑:“你这副样子,不正是被魔域蛊惑所致吗?你身陷泥淖而不自知,真是可悲!”
姜去寒也淡淡一笑:“道不同不相与谋,我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我心如明镜,冷暖自知,不会在乎先生的评价。”
“如此这般,你是执意拦我咯?”
高瞻右手抚上驱魔剑,准备随时出击。
“非也。在下等候于此,只是想给先生一个忠告。先生那小弟子并非凡人,将她留在魔域,方是为她所想。”
姜去寒此言一出,高瞻眼神立刻变冷,语气也凉了很多:“在下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姜去寒轻轻叹了一口气:“在下言尽于此。如此,先生只管去吧!”
姜去寒闪开身,将身后的入山通道露出来。
这人竟不稍加阻拦吗?
高瞻疑惑的看他一眼,姜去寒解释了一句:“魔君已在三重山等候先生。”
高瞻一甩衣袖,带领槲寄生与杨不降二人,头也不回地大步迈进了黑火山。
姜去寒看着他三人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当年没有拦住诸葛青天,今日也没能拦住高瞻...但愿我这次没有做错......”
姜去寒这千年间眼中所见,皆是神族对于魔域的迫害与剿杀,他真心希望人间能与魔域友好共存。
当年放玄心正宗的诸葛青天入魔域,原以为他是真心与魔君六道相交,未曾想竟是玄心正宗的阴谋,引得魔域差点颠覆。
今日又放高瞻入山,虽有魔君危楼的授意,但姜去寒本心也希望高瞻能带来人魔之间的友好交流。
高瞻并不知道自己被寄予厚望,他按照槲寄生的指引,来到那个位于风口的峡谷,此处便是姜去寒口中的“三重山”了。
迎接三人到来的仍旧是一阵无名邪风,不过这次风眼中多出了一位新面孔:“魔域陈阮舟,见过尊客!”
口中说着尊敬客人,可陈阮舟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表情,满脸的敌意。
“哦?你就是那只九耳丧家之犬?”
高瞻也不愿同对方废话,话都是拣不好听的讲。
陈阮舟平生最忌讳人说他“丧家之犬”,他心里暗骂一句:这厮果然十足讨人厌!
“既来我魔域,还请嘴巴放干净点,方为做客之道!”
陈阮舟咬牙切齿着说。
“啰嗦,头前带路!”
高瞻才不管他乐意不乐意,他一贯嚣张得很,一张嘴巴是其有力的输出武器。
若不是圣君有言在先,陈阮舟恨不得立刻将高瞻置于利爪下撕碎。
陈阮舟将满腔的怒意压制起,狠狠瞪了一眼高瞻:“随我来!”
陈阮舟怒气冲冲地在前面带路,高瞻老神在在跟在后面,不时打量一下周边的环境。
四人穿过一道七彩幻境后,来到了临渊“羡鱼潭”。
寂静无波的广阔深潭上,一座小岛般的亭子静静矗立着,亭中央有一人就座,外围还站着几个身影。
紧跟在高瞻身后的槲寄生与杨不降二人在亭子外站住,杨不降侧头盯着看夏日暖一眼,终于印证了她是魔君座下随从的这一猜测。
夏日暖自然清楚对方在盯着她瞧,但她不能有所动作,只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将目光投向远方。
高瞻随陈阮舟踏入亭子,抬眼就见匾额上刻有“阴月”二字,古朴卓然,竟有一丝粗犷豁达之意。
阴月亭中背对众人而坐的,正是魔君哥舒危楼。
高瞻是头回见魔君,不由得细细打量他:只见此人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冷峻,沉稳大气,黑发黑衣罩身,身材修长,此时他正一手执茶盏,一手持棋子自弈,身旁燃着龙骨香,一派逍遥自在。
高瞻的身影遮挡住了棋盘上的光线,哥舒危楼这才抬起头来,冲高瞻微微点头。
“你就是哥舒危楼?”
高瞻当先出口招呼。
“我是哥舒危楼。阁下就是高瞻?”
哥舒危楼站起身来,身量足足高了高瞻半头,气势上完全不输高瞻。
高瞻默认。
两方宿敌见面,之间竟意外的流淌出安静祥和的气氛,亭子外侧站着的双方人马都有些恍惚。
“请坐。”
哥舒危楼客气的请高瞻坐下,收起棋盘,亲手为对方倒了一盏茶:“这是我魔域特有的尨眉细茶,入口轻柔,回味无穷,请品尝一二。”
高瞻不会将魔域的东西入口,他推开茶盏,直截了当:“我那不成器的徒儿,打扰魔君多时,今日怎么不见她?”
哥舒危楼慢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开口道:“姑娘不在此处。她向来贪玩儿,现在有人陪她玩耍,姑娘很开心。阁下莫要担心。”
高瞻听哥舒危楼这话,隐约觉察到他跟离殇的关系不一般,有种亲密的气息弥漫开来。
他试探着开口:“魔君此前认识我那小徒弟?”
哥舒危楼微微一笑,算是认同:“我认识她,比你早。”
这句话一出,高瞻就确定眼前这位魔君,早已知晓离殇实为妖族的秘密。
离殇还未变幻人形前,很有可能就与魔君相识,只是自己从未问起过之前的事情,而离殇也从未主动提起过,这才不知。
以高瞻对离殇的了解,她不可能是有意隐瞒,只可能是被魔君欺骗,并不知晓对方的真实身份,否则一早就会将此事汇报给自己。
说实在话,高瞻从未怀疑过离殇对归宗的忠心。
高瞻下意识的望一眼亭子外,他不希望离殇妖族的身份公之于众,否则带给离殇的将是灭顶之灾。
殷墟归宗是绝对不会允许九龙山战灵师的嫡系传人是一只妖的。
正道之人对离殇只会除之而后快。
哥舒危楼敏锐的察觉到高瞻心中所想,他轻轻开口:“阁下勿扰,这亭中有结界,外面人是听不到我们谈话的。”
“天下妖族何止万千?魔君实在没必要为一只猫儿流连。小徒顽劣,还请魔君准我将她带回去好好教导,必不负魔君所望。”
对方气定神闲,高瞻却有些坐不住了,当先开口提条件,隐晦的表示,你若同意我将离殇带走,我将不会使她与魔域为敌。
哥舒危楼眼角带笑,他摇摇头:“本君真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战灵师高瞻,为了徒弟的安全,竟肯违背自己的原则。有趣,有趣!”
高瞻不理会魔君的调笑,淡定的看着他:“那么,魔君对在下的提议,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本君此次允你前来,为的就是亲口告诉你,本君很喜欢那小姑娘,决定将她留在魔域。永远地留在这儿!”
“所以,你别想着能将她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