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沉默了一下:“因为我是除妖师,所以我的出现,引起了苍耳的警惕,他便出手将我安了个杀人的罪名,是吧?”
郑回望毫不避讳的点头:“没错。我族中大长老曾占卜到晓符丫头命中有一死劫,我们都以为会应到你的身上。”
茅山无语反驳。
他是除妖师,斩妖除魔是他的天职,从身份来看,他与郑晓符确实是天敌无疑的。
茅山终于明白了。
阿苍,就是那只苍耳狐,当日茅山被郑晓符相救,出现在郑家竹舍,阿苍立刻意识到了危险,他不惜杀了阿兴,嫁祸到茅山头上,这才使茅山白白受了这六个月的牢狱之灾。
“随意杀人,大长老已经狠狠处罚了阿苍。只是自你被关起来后,阿苍又被罚闭门思过,才使晓符丫头身边没了帮手。晓符丫头想救你出狱,便寻上了陈胜求助,一来二去,不知怎地,晓符就决定嫁给那陈胜。当时老朽想,这是晓符丫头自己的选择,我只有尊重,哪里料想她出嫁不过月余,便选择自尽以了结生命!实在也是老朽疏于看顾的过错。”
因为郑晓符这件事,郑回望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后代郑玉书专情,当年不顾族内反对,硬要与人间女子通婚,先是儿子儿媳早亡,如今就连唯一的孙女也故去了。
人、妖异族通婚,本来就不受天命保佑,这不是受了诅咒,是什么?
原本想着保住这唯一的血脉,郑回望这才请了师尊青黎长老出面,替郑晓符占卜命格,待算出她命中有一死劫后,又派出了苍耳暗中保护。
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郑晓符的死劫不是来自于外力,而是来自于她自戕!
郑回望一阵唏嘘,既已应劫,这是命中注定,他们没有祖孙缘分呀!
茅山却是满脸愤恨,他扭头就走:“晓符的死一定跟陈胜脱不开干系,我这就去找他对质!”
郑回望来不及出手拦他,茅山便飞身而起,几个点脚间便到了古灵村中。
茅山径直来到陈胜家中,他没有敲门,而是从墙头翻身过去,奔到卧房窗口下。
屋内,正在进行着一场谈话。
“你没问清楚对方是谁?”
茅山听出是陈胜的声音。
“奴家是内宅女子,当街开门已是失礼,怎好再问外男的身份?”
这是下午那位女子,就听她继续道:“来人左不过二十来岁,一副江湖人打扮......不会就是郑娘子藏在外面的相好吧?”
“不要混说!”
陈胜发怒了,然后是披衣服、掀帘子的声音。
“这么晚了,你做什么去?”女子问。
“你先睡吧。李大人吩咐我做事情,我去忙一下!”传来开门的声音,茅山连忙躲到房梁之上。
“哼,知道你对那郑娘子念念不忘,可是人家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人家李大人可是一州知府,怎么也不会吩咐事情到一个小衙役身上吧!心里不痛快,冲我发什么火哇!”
那女子念念叨叨,自顾自熄了灯火睡觉。
山野寂静,村里人睡的早,整个古灵村都已经陷入了暗夜之中。
陈胜穿好衣服,来到院中凉亭,他抬头望月,夜色清冷,一如他的心情。
听陈胜长吁短叹了几声之后,茅山忍不住跳出来现身了:“陈胜,你逼死晓符,今日便纳命来吧!”
陈胜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声呼喝吓了一跳,他惊恐的转身,在月色掩映下,他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陈胜满脸惊讶:“茅山?!你怎么被放出来了?”
茅山就知道是这小子在背后搞鬼,气道:“你还想让人关我一辈子不成!”
茅山走到他面前,恶狠狠道:“我今日是来为晓符报仇的!”
茅山周身的杀气令陈胜恐慌不已,他一步步后退:“晓符妹妹之死与我无关,为何来找我报仇?”
茅山不想听他废话:“晓符既嫁了你,你就该好好对她、照顾她,为何婚后却冷落她,令她悲伤之下自尽身亡?人死后你还要苛待于她,就连一座墓碑都舍不得为她立吗?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一样物品,随你舍弃的!”
茅山一边说,一边一步步逼近陈胜,陈胜被逼退到凉亭下面,背后便是院墙了,陈胜后背贴在冰冷的墙上,额上冷汗直冒。
被人闯入家中连声指责,陈胜恼羞成怒:“你这话说的奇怪,晓符妹妹是我的妻子,你有什么立场跑来质问我?你自认为是郑晓符的什么人?”
茅山狠狠被噎了一下:“郑媪临终前曾将晓符托付于我,我自然有权过问!”
陈胜听后嗤笑一声,毫不客气道:“那你有尽到照顾她的义务吗?在她无助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她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算起来,我才应该向你追责吧?”
茅山几乎被陈胜气晕,觉得他倒打一耙:“倘若不是你收买官府,我怎会被关押半年之久!”
若不是被关押,又怎么会离开晓符,又怎会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陈胜却感觉莫名其妙:“你不要胡乱污蔑于我,谁去做了那种事!”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相互瞪着眼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过了好半晌儿,陈胜主动开口:“你觉得我趁人之危,求娶晓符...确实是,我不否认...”
茅山给他一个“你看吧”的表情。
陈胜接着道:“可是我并不认为自己做错。我与晓符妹妹虽说不上是青梅竹马,却也是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两家又是几世之交,知根知底。而你,不过是一个外人!”
茅山想开口反驳,却被陈胜制止:“我并没有说错。茅山你自己想一想,你与晓符妹妹认识不过短短十几天,晓符妹妹对你好,不过是好玩、贪新鲜,觉得你新奇罢了!我爱慕晓符妹妹,原本是要向丹奶奶上门求娶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你......阿兴被杀,丹奶奶身故,当日那种情况,我觉得正好可以令晓符妹妹看清楚你的真面目,所以才推波助澜,引官府出面。你既然杀了人,我怎会放心将晓符妹妹交到一个杀人凶手手里呢!”
“人不是我杀的,是阿苍杀人,嫁祸于我!”茅山将真相说出。
陈胜却不敢相信:“阿苍是我们一起长大的伙伴儿,无缘无故,他为何要杀害阿兴?仅凭你一句话,我不会信你!”
“我跟你一两句说不清楚。阿苍呢,叫他来对质,你一问便明白了!”
陈胜迟疑了一下:“你被官府押走后不久,阿苍也失踪了,这几个月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茅山冷笑一声:“你口中的阿苍,实际上是一只狐狸精,他杀了人,却把罪名安到我头上,此时还被关禁闭,接受处罚呢!”
陈胜怎会相信茅山之言,阿苍与自己、晓符妹妹都是一同长大的,他是人是妖,自己又怎会不知。
陈胜不由得对茅山多了几分戒备与鄙视。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你不信我的话?要不要我将那只狐狸揪出来,给你看看呢!”茅山咬牙切齿道。
陈胜连忙摇头,唯恐激怒茅山,导致这家伙暴走,再迁怒村人。
“晓符为何自杀?”茅山一直纠结这个问题,他不明白,晓符有何理由宁愿赴死呢!
“......”陈胜盯着茅山,意味深长:“你自己真的不知?”
茅山一脸狐疑。
陈胜看他这副样子,感觉这半年来的凄苦、愤恨、嫉妒都无处发泄,怒极反笑:“我真替晓符妹妹不值!”
陈胜当着茅山的面,抬脚来到石亭中坐下,道:“那日,你被王捕头带走,晓符焦急万分,十分担心你的处境。我们将丹奶奶的尸身入土为安,不放心晓符一个人住在山里,便劝她跟我们一起下山。可是她不同意。”
“晓符妹妹其实是很固执的一个人,她决定的事,很难叫她做出更改。对你,她就是如此。”
“头两个月,她日日从山腰跑到山口去探望,等你回来,风雨无阻,不辞辛苦。后来我实在看不下去,便告诉她,可以去城中衙门问一问,她就信了,一个人从村子走到城中。足足有四十里啊,她一个小姑娘,硬是用自己那双脚丈量完了!我不放心,一直在后面悄悄跟着。”
“官府的捕头们当然不肯放人进去探望!晓符妹妹就站在衙门门口不肯走,不吃不喝不动,几乎要累晕在那里。后来是我悄悄拜托了王捕头出来赶人,才将她拉回了村中。可是根本劝不住她,她仍旧三天两头往府衙跑,一心想要见你。”
“我越看越气,她怎么可以为了你,做到这种程度!”
“所以我骗晓符妹妹说,只要她肯嫁我为妻,我就使关系帮你开罪,救你出狱。晓符妹妹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了,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她思量了很久,最终同意了我的提议......”
茅山眼睛喷火,火冒三丈:“卑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