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朗之平的痛心疾首,陆老爷倒是很快镇定了下来,他仔细端详朗峯,发现他眼神坚定、不为所动,陆老爷不由得好奇:“可是老夫那大女儿入不了你的眼?或者,你是忌讳心儿曾被绑架,于清誉有损?”
朗峯跪着摇摇头,诚恳道:“大小姐知书达理、性情温和,是难得的贤妻人选,朗峯也不会因为大小姐曾被绑架,而怀有世俗的眼光看待。只是,朗峯已心有所属,不想委屈了陆大小姐。朗峯不想日后各自后悔,成一对怨偶,所以才请王爷出面。”
陆老爷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是铁了心,心里暗暗叹息:自己一向很看好这孩子的,年轻有担当,可怎么在大事上就如此自作主张、不计后果呢?这少年意气的性格怕也难当大任……
“那又何来换亲的主意?既然你已心有所属,为何又要换成老夫的二女儿?结果还不是一样的吗?”
朗峯顿了一下,有些难以启口:“朗峯心仪之人,正是二小姐!”
这...
陆耕农和朗之平都没有料到,两人齐齐对看了一眼。
朗之平无语扶额:若是儿子铁了心要悔婚也就罢了,大不了豁出自己这张老脸去,给陆家赔笑赔钱,赌上和陆老爷十几年的交情,总能将此事大事化小。可万万没想到峯儿舍弃了人家一位女儿,却还想着娶人家另一位女儿!
能想出这种糊涂主意的,当真是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聪明儿子吗?
当真是太傻太天真啊!
陆耕农想的更远一些:说起来,放眼整个云州城,不论是财力还是地位,能配得上自家实力的,也只有这世代居于城中的朗家。朗峯这孩子虽说有时有些不靠谱,但要财有财、要才有才,整体来看也还是一个优秀的青年才俊,确实是为婿的不二人选。
若就此断绝与朗家的关系,也着实可惜了...
不如,先回去问问二女儿姝妺的意思?
若姝妺也有此意,那少不得就要委屈委屈大女儿,成全了二女儿,待日后再为大女儿安排一门好亲事以作补偿。
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想及此,陆老爷面色和缓了许多,但这个想法先不能让朗家人知晓,于是他仍旧冷着一张脸,起身告辞离开,打算回家跟两位女儿商量商量。
此时,坐在马车上埋头思虑的陆老爷还不知,小八卦陆淑遥早已将朗峯换人成亲的意图告知了陆舒心和陆姝妺。
陆淑遥毕竟年纪小,不知道在人前避讳此事,因此在花厅里吃茶用点心的美人儿师姐和我,听了个正着。
这个......
美人儿师姐有些尴尬,没成想来做客,竟听闻了如此一个大八卦......
陆舒心手里的银针狠狠扎在指腹,一滴嫣红的血就滴在了大红锦被上,丫鬟木槿慌忙将锦被撤下,抖起被面看了看,一脸的惋惜:“可惜了!还有几针就完成了!”
沾了血的喜被可就不吉利了…
陆舒心看也不看被毁的喜被和自己留着血的手指,她站起身,脸色苍白,唇边微微颤抖:“我突感不适,风筝姑娘、离殇姑娘,恕我先告辞回房了!”
美人儿师姐还没来得及起身,陆舒心就带着丫鬟走出了花厅,美人儿师姐看一眼陆姝妺,对方眼里都是担忧:“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陆姝妺重又坐下:“罢了,遇上这种事,大姐姐也是心烦,让她清静清静也好。咱们云州城数百年间,有谁家女子碰上过这种凹糟事?我只是不明白,好端端的,朗家那位公子怎么就一时蒙了心智,欺侮大姐姐不说,平白还要拉上我!”
我手里捏着勺子,莲子粥吃得欢快。
这春寒料峭时节,也只有园中引了温泉水温养着莲花的陆府,能结出这般美味甘甜的莲子。
我边吃,耳边听着美人儿师姐的声音:“朗家公子嘛,当日我同你是见过的,说起来也算是英俊潇洒。你当真对他无感吗?”
“自然没有,我只把他当作姐夫来着!”陆姝妺急得脸涨得通红:“筝儿你若如此说,那算我陆姝妺白白认识了你!”
“姝妺姐姐别恼,是筝儿说错了话。我就是觉得这次回来,好似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一起发生了,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早知人间这么多烦恼事,我还不如乖乖待在山上不回来了...”风筝低着头道歉,拉着陆姝妺的衣袖求原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心思素来敏感的陆姝妺忽然觉得眼前的迷雾被拨开了,豁然开朗。
可不是嘛,从大姐被绑架,绑匪索要隋侯珠,再到大姐被东州王所救,朗家公子换亲,这一桩桩一件件,好似都与什么东西脱不了干系。
对了,是隋侯珠!
绑匪目的是夺隋侯珠,东州王也是为隋侯珠而来,可是爹爹言明珠子不在府内后,这些人对陆府的兴致仍不减,莫非,陆家还有什么东西,为这几路人马所觊觎不成?
若当真有这一物,又该会是什么呢?
陆姝妺紧紧皱着眉头,朦胧中觉得,似乎有什么迷雾就要拨开了......
陆姝妺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她腾地站起身:“木兰,去将天阔少爷请来!”
不消一刻钟工夫,身穿玄衣,脸罩面具的楚天阔大步走进花厅。见厅中有外人后,楚天阔原来温和的脸上,表情立刻清冷起来:“二小姐找我来可有事?”
陆姝妺担心他的冷淡让风筝感觉不舒服,连忙接道:“近几日你一直在查绑匪的行踪,可有发现他们与东州王有关联?”
楚天阔迟疑地看了一眼我和美人儿师姐的方向。
陆姝妺道:“风筝妹妹和离殇姑娘不是外人,这件事恐怕还要借助风家的势力,你只管讲便是。”
楚天阔点点头:“有。我的人在绑匪出没的区域,发现了东州王护卫亲兵的踪迹。不过,对方好像也有所察觉,及时收了手。你怀疑此事是东州王所为?”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依你前日探听得来的消息,东州王此行的目的是来寻找制衡隋侯珠神力之法,可若反过来推论,倘若这珠子就在他手呢?那么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前来销毁制约隋侯珠的钳制的!”陆姝妺十分肯定。
这位东州王爷好巧不巧,偏在此刻来到云州,不仅救下了长姐,又那么突兀地来拜访陆府。
此人出现的时机都那么奇异,说他没有意图,陆姝妺自己是断断不肯相信的。
“可惜一切只是推论,没有实际证据。但不论东州王所言是不是属实、珠子是不是在他手上,我陆家确实藏有某个制衡之物,这是毋庸置疑的了。看来我们真的陷入重重危机了!”楚天阔凭直觉觉得那东州王不像说谎,这种信任来得毫无理由,大概自己也被他的英雄气概所折服了吧。
我也被他们的对话所吸引,我放下空碗:“陆二小姐,你家里确实有那个能制衡隋侯珠的法宝吗?”
陆姝妺一脸的苦恼:“确实从未听爹爹说起过。倘若有,给他们便是了,可,也不知这法子到底是一个物件儿,还是一段咒语,或者是其他什么。这叫我从何找起啊?”
“姝妺姐姐,你府上可有什么密室或宝库之类的?”美人儿师姐也来出谋划策。
“全府只有爹爹书房里有一间密室,可我从小到大去了不下几十次,里面只有金银字画和账册,并无什么特殊物品是能与隋侯珠沾上边儿的。”
我们几人正说着,丫鬟来报陆老爷回府,美人儿师姐看时辰不早了,叫上我准备回家。
美人儿师姐担心陆姝妺被逼嫁,临行前再三叮嘱,若是朗家敢用强,一定要第一时间派人通知风家。
陆姝妺郑重点头,我们告辞离开。
回风府后美人儿师姐将情况告诉了风族长,待听到隋侯珠时,风隼族长眯着眼睛捋捋胡须:“隋侯珠本是魔界灵珠之一,本身蕴藏的魔力惊人,它在流落人间数千年间,曾引起人间和魔族多次大规模的争夺,直到几百年前,前朝有一位灵力高强的法师,用尽毕生功力将隋侯珠封印,使其魔力不再外泄。至此以后,不论是人界还是魔界,都再也无人能找寻到珠子的下落。被封印的隋侯珠就如同普通珠子一般,任谁得了去都没有半点用处。除非,能找到法师遗留下来的宝顶和经文,方能将隋侯珠的魔力解印。”
槲寄生道:“这样就说得通了。有人在十几年前策划了绑架案,不知何故错绑了朗家的两位公子,但最终也算是得到了隋侯珠。可是这批人用了十几年的时间,都未能成功将隋侯珠解印,所以才有了这次的一系列事故。”
美人儿师姐急急道:“姝妺姐姐都说了,陆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宝顶和经文啊!”
槲寄生慢慢道:“可是对方不会如此想,毕竟隋侯珠出自陆家,那么陆家被人盯上就不奇怪。”
风族长看孙女一副着急的样子,忍不住说上两句:“这急躁的性子能不能改?依老夫看,宝顶必定还在陆府,毕竟隋侯珠和宝顶可以相互感应。只要找个灵力高强的人前去,必能发现尚留有隋侯珠一丝魔力的宝顶。”
美人儿师姐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拉着风族长的衣袖撒娇:“既然如此,爷爷就帮帮陆家,将宝顶找出来吧,好不好嘛?”
风族长摸摸风筝的头,笑吟吟道:“有那小子在,还轮不到老夫这老家伙出场!筝儿不该来求爷爷!”
风筝两只大眼睛转了转,秒懂爷爷的意思。
她笑得开怀:“孙女懂了!谢谢爷爷!”
美人儿师姐拉起我直奔后院,阿涤满脸好奇也跟了上去。
风老爷子看着孙女像阵风一样飞走,他拂平被风吹起的衣摆,笑眯眯地看向稳坐的槲寄生:“不如陪老夫下盘棋可好?”
槲寄生含笑看着师妹和师弟溜走,笑着礼貌地点头:“晚辈自当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