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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管道壁紧贴着沈聿修的侧脸,粗糙的锈蚀颗粒摩擦着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腰侧的伤口在剧烈的爬行和撞击下彻底撕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般的剧痛,温热的鲜血不断渗出,浸透了灰白的连体服,在身后冰冷的金属上留下断断续续、散发着微弱腥气的暗红轨迹。意识在失血的眩晕和剧痛的冲击下疯狂摇曳,眼前的景象如同蒙上了一层晃动的血雾。

但下方标本库中央的景象,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巨大的培养槽如同冰冷的蓝宝石棺椁,矗立在幽暗的标本坟场中央。底座散发出的恒定幽蓝光芒,穿透琥珀色粘稠液体,清晰地勾勒出内部那个悬浮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太熟悉了!瘦削的肩线,微微佝偻的背部曲线,甚至那模糊面容上依稀可辨的、紧抿的薄唇和深陷眼窝的轮廓……都与沈聿修记忆中那个在“深巢”边缘被顾骁推入深渊的父亲——沈仲明,分毫不差!父亲?!一个荒谬、冰冷、带着巨大惊骇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沈聿修的心脏!父亲……没有死?他被“方舟”捕获了?还是……这根本就是一个复制品?一个比无菌室里那个更“完美”的p-01标本?!

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忘记了呼吸!他死死扒着冰冷的管道边缘,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下方那浸泡在琥珀色液体中的身影,试图从任何一丝细节上寻找答案。就在这时!“滴…嗒…”一声极其轻微、却在这死寂标本库中被无限放大的滴水声,突然从巨大培养槽底座附近传来!沈聿修的心脏猛地一跳!目光瞬间锁定声音来源!只见培养槽底座连接地面的复杂管线接口处,一滴粘稠的、深琥珀色的液体,正缓缓地、从某个密封圈的微小缝隙中渗出,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新鲜的……p培养液?!槽体在泄漏?!沈聿修瞳孔骤缩!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几乎就在血液出现的瞬间!培养槽内部,那悬浮在琥珀色液体中的、属于“沈仲明”的身影,极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错觉!那身影的一根手指……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弯曲了一下!动作细微得如同沉睡了千年的木偶,被无形的丝线牵动了第一下!紧接着,是第二根手指……然后是……整个手掌极其缓慢地……收拢!仿佛在虚空中抓握着什么!“噗通……噗通……”沈聿修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彻骨的冰寒!醒了?!里面的东西……要苏醒了?!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诡异的悸动,如同冰与火在他体内疯狂交织!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逃离这恐怖的景象,但狭窄的管道限制了他的动作,失血和虚弱更让他动弹不得!“咔……嚓……”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晶碎裂的脆响,清晰地从培养槽厚重的特种玻璃壁上传来!沈聿修惊恐的目光猛地移向声音来源!

只见在幽蓝光芒的映照下,培养槽光滑的玻璃壁内部,一道极其细微的、如同发丝般的裂痕,正清晰地显现出来!裂痕的起点……正是刚才那根手指弯曲、收拢的方向!里面的东西……在破坏槽体?!“滋——!”

培养槽底座散发出的幽蓝光芒陡然变得明亮、急促!如同被注入了更强的能量!槽体内部翻涌的气泡流瞬间变得剧烈!琥珀色的液体如同被煮沸般疯狂扰动!液体深处,“沈仲明”的身影在这剧烈的扰动中,猛地抬起了头!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紧闭着双眼的脸,在翻滚的气泡和浑浊液体中,瞬间清晰了零点一秒!正是父亲沈仲明!

但那双紧闭的眼睛眼皮之下……眼球在极其剧烈地、神经质地滚动着!仿佛正在经历某种极度的痛苦或者……挣扎?!“父……父亲……”沈聿修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难以置信的音节。巨大的痛苦和荒谬感几乎要将他撕裂!父亲还活着?在被“深巢”吞噬后,又被囚禁在这里?!还是……这根本就是另一个可怕的陷阱?!没时间思考了!“咔……咔嚓……!”玻璃壁上的裂痕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剧烈的液体扰动和内部力量的冲击下,疯狂地蔓延、分叉!刺耳的碎裂声越来越密集!整个培养槽都在剧烈地颤抖起来!连接槽体的锈蚀管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里面的东西……马上就要破壳而出了!

沈聿修的心沉到了冰窟!无论是真正的父亲还是一个可怕的复制体,一旦这东西出来,在这密闭的标本库里,他必死无疑!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和眩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在狭窄的管道中向后挪动!试图远离下方那即将爆发的恐怖!然而,就在他刚刚挪动不到半米!“嗡——!”一声低沉而熟悉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不是来自下方!是……贴在他身上的金属贴片!胸口正中心那块致命的生物接口节点,再次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热感和刺痛!一股冰冷、混乱、带着无尽贪婪的意志碎片,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再次穿透了屏障,狠狠攫住了他的意识!“源……火……”“同……源……”“融……合……”

混乱的意念如同毒蛇嘶鸣!下方的培养槽里,“沈仲明”的身影似乎也感应到了这股源自沈聿修的、微弱的“深巢”污染波动,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那张浸泡在液体中的、紧闭双眼的脸,极其诡异地……转向了沈聿修藏身的通风管道方向!仿佛隔着厚重的玻璃、管道壁和黑暗……精准地锁定了他!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如同被捕食者锁定的极致恐惧瞬间扼住了沈聿修的咽喉!他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挪动的动作硬生生僵住!完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下方培养槽即将破碎、沈聿修被双重锁定的瞬间!“嗤——”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气流声,突然从标本库另一端的黑暗角落传来!

紧接着,一道刺目的、带着高频嗡鸣的蓝白色光束,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毫无预兆地从角落的阴影中射出!目标直指那正在剧烈震颤、布满裂痕的巨大培养槽底座!“噗嗤!”光束精准无比地命中了培养槽底座散发幽蓝光芒的核心能量节点!“滋啦——!!!”

一阵刺耳的电流短路声伴随着剧烈的能量闪光猛地爆发开来!培养槽底座爆发出刺眼的电火花!原本急促明亮的幽蓝光芒如同被掐断的烛火,瞬间黯淡、熄灭!培养槽内部剧烈翻腾的琥珀色液体如同失去了动力源,瞬间平息下来!疯狂蔓延的玻璃裂痕也如同被冻结般,停止了扩张!

里面那个刚刚抬起头的“沈仲明”身影,动作猛地僵住!剧烈滚动的眼球瞬间停滞!那张转向通风管道的脸,在失去光芒的浑浊液体中,重新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静,只有玻璃壁上狰狞的裂痕记录着刚才的惊魂。

整个标本库瞬间陷入一片比之前更加深沉的黑暗!只有那道射出光束的角落,还残留着能量武器射击后的微弱蓝白辉光。沈聿修趴在冰冷的管道中,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巨大的惊骇让他暂时忘记了身上的剧痛!是谁?!谁在帮他?!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死死盯向光束射出的黑暗角落!

阴影中,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枪口还残留着蓝白能量余烬的……手枪?借着那点微弱的辉光,沈聿修看清了来人的脸。凌乱的长发下,是一张沾着灰尘和汗渍、却异常熟悉的面容苏晚?!不!不对!沈聿修的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的“苏晚”,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不再是之前的痛苦和茫然,而是……一片纯粹空洞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如同“复制体”和那个被污染猎杀者的眼睛!她身上穿着同样灰白色的连体服,胸口的位置……覆盖着那层半透明的生物薄膜,薄膜下,那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幽蓝光点此刻异常活跃,闪烁着冰冷而诡异的光芒!

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如同提线木偶,但握着枪的手却异常稳定。她的目光空洞地扫过陷入死寂的巨大培养槽,扫过玻璃壁上狰狞的裂痕,最后……缓缓抬起,精准无比地望向了上方通风管道中沈聿修藏身的位置!

那双空洞漆黑的眼窝,无视了黑暗和管道壁的阻隔,直直地“钉”在了沈聿修身上!一股冰冷的、非人的、却又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熟悉感的意志波动,如同实质般穿透空间,瞬间攫住了沈聿修的意识!那不是苏晚的意志!是……“门” 的意志!

“苏晚……”沈聿修失声喃喃,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难以置信。下方的“苏晚”(或者说被“门”主导的苏晚)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她那空洞漆黑的眼窝深处,极其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快得如同错觉。紧接着,那空洞和冰冷重新覆盖了一切。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极其缓慢地、僵硬地……抬起那只没有握枪的手,指向了标本库另一端、一个不起眼的、被巨大金属架半掩着的通道口。

然后,她的指尖,极其艰难地、蘸着不知何时沾染在连体服袖口上的、一点暗红色的……血迹(似乎是沈聿修之前挣扎时溅落的?),在冰冷的空气中……缓缓地、歪歪扭扭地划动。一个符号,在虚空中由血痕勾勒成型。不是钥匙。也不是问号。

那是一个极其简单、却让沈聿修瞬间心脏停跳的符号——“b-3”!正是顾骁(锁匠)信息中提到的,苏晚本体所在的……b-3区深层观察室!划完符号,“苏晚”那只手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垂下。她空洞漆黑的眼睛再次深深“看”了沈聿修一眼,仿佛要将他的身影烙印在冰冷的意识深处。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动作僵硬却迅捷地没入了标本库另一端的黑暗通道中,身影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能量武器灼烧气味,和那悬浮在黑暗中、尚未完全消散的血色“b-3”符号。

沈聿修趴在冰冷的管道中,如同被遗弃在冰天雪地里的孤儿。巨大的震惊、痛苦、迷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恐惧,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苏晚……她体内的“门”……不仅苏醒了,还能短暂地操控她的身体?!她救了他?用能量武器阻止了培养槽里的东西苏醒?还给他指明了方向?

她最后那一眼……是警告?是告别?还是……某种无法理解的、属于“门”本身的……呼唤?“b-3”的血色符号在黑暗中缓缓消散。沈聿修的目光艰难地从符号消失的地方移开,再次投向下方那陷入死寂、布满裂痕的巨大培养槽。

琥珀色的液体恢复了平静,那个酷似父亲的身影重新沉入死寂。父亲……真的在里面吗?还是……这只是一个诱饵?而苏晚……在b-3区等待他的,是希望?还是……更深的、无法挣脱的深渊?

腰侧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眼前阵阵发黑。沈聿修死死攥着掌心中那枚染血的断钥,锋利的边缘刺破皮肤,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清醒。没有时间犹豫了。他最后看了一眼下方那冰冷的琥珀棺椁,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痛苦、迷茫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所取代。

他转过身,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朝着“苏晚”消失的那个通道口下方、管道延伸的方向,手脚并用地……爬去。断钥割裂掌心,鲜血滴落管道。身后,是巨大的疑纹和冰冷的琥珀之影。前方,是未知的b-3区,和被“门”吞噬的苏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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