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科的人一左一右架起他时,他肥厚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一声呜咽。
带走!李怀德一挥手,声音冷得像冰,通知厂党委,立刻召开紧急会议!
消息如野火般传遍全厂。中午吃饭时,第一食堂里人声鼎沸,工人们交头接耳,话题全是王胖子的落马。
听说了吗?那孙子偷轴承卖黑市!
何止轴承!连劳保手套都克扣!
呸!这种蛀虫,早该清理!
何雨柱站在打饭窗口旁,听着这些议论,脸上看不出喜怒。
赵大姐给他盛了满满一勺红烧肉,笑得眼角堆起皱纹:何组长,今天这肉,特意给您留的,香着呢!
他刚要接过,食堂门口突然一阵骚动。
李怀德的秘书小王匆匆走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一份文件递给何雨柱:何主任,李科长让您即刻去他办公室。
何主任?赵大姐手一抖,勺子差点掉进菜盆里。
何雨柱展开文件,上面赫然是食堂主任的任命书,他的名字已经工整地填在了空白处。
食堂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何雨柱深吸一口气,将文件折好塞进口袋,对小王点点头:这就去。
走出食堂时,他听见身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这声音如同潮水,推着他向前,却也让他脊背微微发紧。
权力与责任,从来都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李怀德办公室里,烟雾比往日更浓。见何雨柱进来,他难得地站起身,亲自倒了杯茶推过去:
何雨柱接过茶杯,没有急着喝,只是静静等待下文。
王有福已经交代了,李怀德开门见山,涉案金额不小,足够他吃几年牢饭。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他只承认自己贪墨,没牵扯其他人。
何雨柱心领神会。
这是李怀德在告诉他,这场风波到此为止,不会波及更高层。
食堂就交给你了,李怀德话题一转,眼下粮食紧张,工人情绪不稳,食堂是关键。你那个潜力挖掘的方案,我看可以扩大范围试试。
何雨柱点头:已经在筹备屋顶种植试验,如果成功,至少能补充部分绿叶菜。
李怀德满意地拍了拍桌子,需要什么支持,直接打报告!
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柱子,有件事你得留意。
何雨柱抬眼,对上李怀德突然变得锐利的目光。
王有福虽然进去了,但他那些关系......李怀德意味深长地拖长声调,有些人,可能会找你麻烦。
何雨柱面色不改:我明白。
走出办公楼时,夕阳已经西沉。
轧钢厂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何雨柱,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任命书,抬头望向四合院的方向。
那里,有等他回家的雨水,有那株结满红果的酸枣树,也有无数双或嫉妒或算计的眼睛。
权力是一把双刃剑,握住了它,就注定要面对随之而来的明枪暗箭。
何雨柱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风起于青萍之末,这场后勤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轧钢厂的清晨,从来不是被阳光唤醒的,而是被高音喇叭里激昂的进行曲和字正腔圆的新闻播报粗暴地撕开夜幕。
但今天不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异样的紧绷,电流的滋滋杂音都仿佛带着肃杀之气。
巨大的露天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以车间为单位排列成森严的方阵。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那里,鲜红的横幅像一道凝固的血痕——“红星轧钢厂‘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暨生产动员大会”。
保卫科长老陈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腰杆挺得笔直,如同一柄出鞘的刺刀。
他走到台前麦克风旁,扩音器里立刻传出他洪亮而冷硬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钉,砸在广场凝滞的空气里:
“全体革命职工同志们!现在我代表厂党委、厂部,通报一起严重破坏生产、挖社会主义墙角的恶性贪污案件!”
台下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车间隐约传来的机器轰鸣作为沉重的背景音。
“原后勤处仓库保管员王有福,”老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憎恶,“利用职务之便,长期监守自盗,性质极其恶劣,手段极其卑劣!”
他猛地展开一份文件,纸张被抖得哗哗作响:
“经查实,王有福在担任保管员期间,采取偷梁换柱、伪造单据、以次充好等卑劣手段,大量侵吞国家财产!其犯罪事实如下——”
随着老陈一条条冰冷罪状的宣读,人群开始骚动,如同投入石块的死水。
“——私自篡改精密轴承型号编码,将价值高昂的苏联原装NN3012K滚柱轴承十五套,替换为劣质翻新、型号不符的普通深沟球轴承!致使我厂关键设备c620车床面临重大损毁风险,严重威胁生产任务完成!”
“——克扣、倒卖计划内劳保物资,包括手套、肥皂、工作服等,共计折合人民币三百二十一元整!”
“——在物资极度困难时期,利用职权,在发放食堂‘代食品’时,故意掺杂大量泥沙、霉变物,克扣斤两,中饱私囊!”
每一条罪状念出,台下便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愤怒低吼。
“蛀虫!”“败类!”“枪毙他!”
当念到“克扣代食品”时,第一食堂队伍里,赵大姐猛地啐了一口,眼圈瞬间红了,想起那掺着石子的霉薯干,想起工友们饿得发绿的脸色和无声的怨愤。
胖婶死死攥着旁边小陈的胳膊,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老王师傅铁青着脸,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把贪污分子王有福带上来!”老陈一声断喝,如同惊雷。
两名全副武装的保卫科干事,像拖死狗一样,将王胖子从台侧架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