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副总管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穿了夜的寂静,也刺穿了林枫最后的侥幸。身份暴露,前有围堵,后有追兵,真正陷入了十死无生的绝境!
林枫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仿佛凝固。但多年险死还生的经历,让他几乎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没有废话,没有求饶,在孙副总管那残忍的笑容尚未完全绽开,在他身后那些太监手中短刃寒光刚刚亮起的刹那——
林枫动了!
他并非冲向看似薄弱的侧翼,也没有试图退回必死的地下秘道,而是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退反进,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直扑站在最前方的孙副总管!
擒贼先擒王!这是唯一,也是最快的破局之法!
“找死!”孙副总管显然没料到林枫如此悍勇决绝,面对重重包围竟敢率先发难!他眼中厉色一闪,一直负在身后的双手猛地探出,五指成爪,指甲在微弱的月光下竟反射出金属般的幽光,带着腥风,直抓林枫面门和咽喉!招式狠辣老辣,远非寻常太监可比!
与此同时,他身后那数名精锐太监也同时发动,短刃织成一片死亡的光网,封向林枫周身要害!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围攻,林枫眼中一片冰冷,仿佛隔绝了所有情绪。体内那股沉寂的冰寒内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甚至在他体表形成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寒气白雾!他竟在这生死关头,不再刻意压制,反而将这股奇寒催发到了极致!
“嗡——”
幽蓝毒剑出鞘!不再是悄无声息,而是带着一股决绝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嗡鸣!剑身那诡异的弧光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凄艳的轨迹,不闪不避,迎向孙副总管的双爪,以及侧面劈来的数柄短刃!
以攻对攻!以命搏命!
“叮叮当当!嗤——!”
刺耳至极的金铁交鸣声与利刃入肉的闷响几乎同时爆开!
孙副总管的双爪与毒剑悍然相撞,竟发出了金属撞击的声音!他脸色猛地一变,只觉一股奇寒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气劲顺着指尖狂涌而入,整条手臂瞬间麻木!而林枫的毒剑,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穿透了他爪影的缝隙,在他肩头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乌黑的血液瞬间涌出!
“呃!”孙副总管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上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这小子的内功和剑法,怎会如此诡异霸道?!
而侧面,林枫付出的代价同样惨重!为了换取这击伤孙副总管、打破合围的一线生机,他几乎完全放弃了自身的防御!
一柄短刃擦着他的肋下掠过,带走一大片皮肉,鲜血飙射!另一柄则在他左臂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还有一柄,更是险些刺穿他的腰腹,被他于千钧一发之际拧身避开要害,但依旧划开了坚韧的肌肉!
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让他晕厥!
但他咬碎了牙根,借着与孙副总管对撞和身体受创的力道,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却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向着包围圈因孙副总管受创而出现的微小缺口猛地撞去!
“拦住他!”孙副总管捂住肩头汩汩流血的伤口,嘶声怒吼!
那名手持短刃、刚刚在林枫左臂留下伤痕的太监,反应最快,眼中凶光一闪,短刃如同毒蛇吐信,直刺林枫后心!
眼看刃尖即将及体!
林枫仿佛背后长眼,前冲之势不停,握着毒剑的右手却诡异地向后一甩!
“咻!”
毒剑脱手而出!并非直射,而是带着急速的旋转,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绕过那太监格挡的短刃,精准无比地抹过了他的咽喉!
那太监前冲的动作骤然僵住,眼中充满了茫然与惊恐,喉咙处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线,随即鲜血狂喷,一声不吭地扑倒在地!
幽蓝毒剑,再次饮血!
而林枫也借着这甩剑的反作用力,身体前冲的速度再快三分,如同炮弹般冲出了尚未完全合拢的包围圈!他甚至来不及收回毒剑!
“追!格杀勿论!”孙副总管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枫踉跄奔逃的背影,疯狂咆哮。
剩余的几名太监以及从地下秘道追出的守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着追了上去!
林枫浑身浴血,左臂几乎失去知觉,肋下和腰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冰冷的内息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苦。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因失血和剧痛而阵阵恍惚。
但他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他凭借着对御膳房地形的最后一点记忆,以及求生本能催发出的最后潜力,在复杂的殿宇、院落和巷道间亡命奔逃。身后的追兵呼喝声、脚步声如同附骨之蛆,紧紧相随。
箭矢不时从身后射来,被他凭借着听风辨位和残余的力气险险避开。
他的速度越来越慢,脚步越来越踉跄。鲜血沿途滴落,成为追兵最好的指路标记。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陈七的托付,江南的疑云,那诡异的“枢眼”和“烬余池”……无数念头在模糊的脑海中闪过。
不甘心!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精神微微一振。目光扫过前方,是一排低矮的、似乎是用来堆放宫中用废的灯油、烛台等杂物的库房。
他用尽最后力气,撞开其中一扇虚掩的木门,滚了进去,反手将门栓插上。
库房内堆满了杂物,弥漫着油脂和灰尘的气味。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外面的追兵脚步声已然逼近。
“在里面!”
“撞门!”
“砰!砰!”沉重的撞击声在门上响起,木屑飞溅。
完了……林枫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木门,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已经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墙角一堆被打翻的、颜色深暗的粘稠液体上——那是废弃的、极易燃烧的灯油!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最后的火星,在他即将熄灭的意识中闪过。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抓起旁边一个半空的油罐,将里面残余的灯油,拼命地泼洒在门后、以及自己周围的干燥杂物上!
刺鼻的油味弥漫开来。
外面的撞门声越来越响,门板已经出现了裂痕。
林枫看着手中最后一个火折子——这是杂役用来夜间照明的寻常之物。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火折子擦燃。
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
他看了一眼那扇即将被撞碎的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然后将火折子,扔向了泼满灯油的杂物!
“轰——!”
火焰瞬间爆燃!如同饥饿的野兽,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浓烟和烈焰腾空而起,瞬间吞没了库房门口,也阻断了追兵冲进来的道路!
“着火了!”
“快救火!”
门外传来惊惶的呼喊和杂乱的脚步声。
炽热的火焰扑面而来,灼烧着林枫的皮肤,浓烟呛得他连连咳嗽。但他却靠着墙壁,看着眼前这片由自己亲手点燃的、代表毁灭却也带来一线生机的火海,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意识,终于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似乎听到远处传来了更尖锐的锣声,以及更多的、纷沓而来的脚步声……
这场由他点燃的大火,将照亮这深宫的哪个角落?又将把他带向何方?是彻底的毁灭,还是……九死一生中,那微乎其微的变数?
他不知道。